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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097期-大路關傳奇~渡孤 四孤搶粄

文:溫世和(屏東大路關文史工作者)

編按

為促進兩岸民俗節慶文化交流,擴展視野,增進學術論述與活化文化資產之理論與應用。由佛光大學文化資產與創意學系、宜蘭縣立蘭陽博物館、宜蘭縣頭城鎮中元祭典協會共同策劃,於2012年9月2日假蘭陽博物館辦理「第一屆兩岸搶孤民俗節慶文化資產學術研討會」。

 

會中由文史工作者溫世和發表〈大路關傳奇-渡孤-四孤搶粄〉,屏東搶孤紀錄映像作者張順興發表〈恆春中元節搶孤與「豎」(Suh)孤棚映象紀實〉,佛光大學文化資產所研究生樊德惠發表〈搶孤民俗文化資產形式之比較–以頭城鎮、隆教鄉為例〉,成功大學建築研究所博士班姚伯勳發表〈孤棚構築技術調查 –以漳州龍海隆教大社為主〉,蘭陽技術學院助理教授張文義發表〈入蘭、拓墾、老大公、為例〉,成功大學建築研究所博士班姚伯勳發表〈孤棚構築技術調查 –以漳州龍海隆教大社為主〉,蘭陽技術學院助理教授張文義發表〈入蘭、拓墾、老大公、祭典─從田野的立場看頭城搶孤〉,蘭陽技術學院講師游憲廷發表〈從頭城搶孤文化資產看文化創意產業與觀光〉等論文,並就搶孤民俗文化遺產保存之現況進行座談。

 

本刊取得主辦單位的同意,逐期刊載這些論文,讓大家分享搶孤最新的研究動態,這期為您刊載文史工作者溫世和先生的〈大路關傳奇-渡孤-四孤搶粄〉。

壹、大路關傳奇~水

老大路關人對於「水」的恩冤情仇,自前人決定拓墾這塊土地開始,注定就要跟水糾纏、爭奪、閃避,可說是沒完沒了。排灣原住民族稱大路關聚落所在的地方為「烏拉 烏拉斯」,到賽嘉、口社部落問了幾位老人家,「烏拉 烏拉斯」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原住民稱就大路關為「烏拉 烏拉斯」,而「新大路關」為「大路關」。原來大洪水流過而在行水區堆積比較高的土地就稱為「烏拉 烏拉斯」。

 

大路關地區的先民從原鄉渡海來台,在阿里港上岸,在武洛做短期的暫住後,據傳說先轉至現今的鹽埔地區開墾,後來,現在的鹽埔閩南人以為數不少用牛車拖拉的食鹽與已在鹽埔地區拓墾的客家人交換土地,所以大路關人又再往武洛溪更上游的土地開墾。現今在鹽埔地區在靠隘寮溪堤防附近,在地人稱為「客人仔厝」的遺址,還有大路關人祭拜的土地公之種種,因無相關的史料文獻紀錄,大路關人有沒有在鹽埔植墾過,也只能夠從耆老口中聽聞傳奇了。

 

乾隆2年,先人來到「烏拉 烏拉斯」拓墾、開庄,在當初整個聚落就已經越過所謂的「番界」,那麼這些土地是向原住民買來的?承租的?還是騙來的?搶來的?到現在也不得而知。

 

在那個年代,原住民也因為漢民族大量的湧進台灣,狩獵的獵場一直退縮而不得不往深山居住,那大路關人更得寸進尺的一直開墾到口社山腳下,有「農場伯公」,就是聚落跟口社間靠河邊的一座土地公,口社山下稱「河頭伯公」的土地公,現在都還有人祭拜。

 

河頭伯公在大家樂年代,每晚人潮滾滾,只為了伯公能幫大家開個明牌、發個大財,場面簡直不輸一般的夜市。而以客家人的習性,就可以從「伯公」的信仰來認識先人的足跡。也因此,後來清廷才不得不在大路關設隘口交換所,來管理原住民與漢人間的事務,直到今天,廣興都還在祭拜因河流道而遷移的「隘寮伯公」。

 

先人在「烏拉 烏拉斯」的墾殖,想必是看上距離口社溪很近,水源會很充裕的關係。口社溪發源在多納村林道山麓,山不高,河流不長,所以枯水期時水量常不足以供應賴以這條溪流生活的加納埔、舊南勢及大路關等各個不同的族群,因此,聚落爭水紛爭常起,械鬥事件不斷,一直到日治時期,日本人才在口社溪上游靠山邊造圳截水到三叉圳,輪番供應三個聚落的用水,輪水不一定是幾天一次,視水量調整,因此爭水紛爭才漸平息下來。

 

「大路關人沒水用」,輪水番是村中大事,前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把門前房後的土溝徹底打掃,因當時雞、鴨、豬等都是放養的,而一般小孩子也都會在水溝大小便,所以水番時就要大大的清理一番,水流到門口時,就會把水引到家後面的大水窖儲存,每戶的水窖都大約5米長、3米寬、深4米,順勢就把廚房水缸或挑或用大竹筒剖半穿過牆壁直通水缸,用勺子舀經竹筒注滿水缸,挑滿廊下門口的水槽,廊下水槽是下雨時接屋頂轉溝流下的雨水。所以當時家家戶戶會準備「明礬」,「明礬」放入小竹簍置入水中搖擺,就能很明顯的看到水中的雜質沉澱,這樣便能舀取上層較乾淨的水使用,也因水質很不穩定,就鬧出笑話,如:「新嫁娘下廚水煮了2條茄子,為什麼鍋蓋掀開時時多了1條來著,………」,以下不說,由讀者自己想為什麼。

 

六堆地區的人常戲笑說,大路關長期飲用不是很乾淨的水,所以說話的腔調走聲,就變成現在的「大路關腔」。

 

當時輪水番以民生用水為優先,須將全村的水窖注滿後,方能捉水入田灌溉,如果有偷捉水者,被發現,警察都會開立罰單,罰鍰很重,村中就常發生,較弱勢的人被設計,不知情而將水引進菸田,而被警察當場查獲,以公共危險罪開立罰單500元,在民國52年,罰則相當重。

 

而我也曾在內埔鄉竹圍村四十份聚落聽過一位阿婆說:「大路關要怎麼住人?種地瓜都會曬死,那人要怎麼活」,可見大路關地區生活用水的困頓。後來,又因為口社部落從內山往外遷移至現址,勒住整個水源頭,動不動就截斷水源,常常造成摩擦、紛爭不斷,傷亡時有所聞,當然也有幾位好心的原住民,常常都偷偷的放水下來,讓大路關居民到現在都會心存感激,常在年節家庭聚會時被提起。

 

有一天村中來了一位奇人,知悉村民用水很不方便及清潔等問題,就主動要幫村民開鑿水井。他問村民水是要用勺子舀水,還是要用水桶打水,村民透過討論用勺子舀水表示水源比地表還高,水容易流失,實在可惜,就一同認為能用水桶打水,就很滿足了。不下幾天,井就開挖完工,此一奇人也跟著消失無蹤,村人感念其人應是從天上來幫大路關人,就稱此井為「仙人井」,亦稱「老井頭」。在還沒有電的時代,確實村民都到老井頭打水回家使用,因打水人眾多,時有水桶掉落井底,多了就會影響打水的效率,於是就需要自告奮勇的勇士下到井底去撈除水桶,順便把井邊的雜草一併清除。下井當天村民就打好一條粗大的長麻繩,以利勇士垂降到井底作業,一些婦女就在井邊生火煮大鍋熱水,因井底水溫很低,作業後,好讓勇士泡澡以防失溫。

 

仙人井剛完工的井邊是用在地溪石所砌,在民國50年大路關地區開始通電,53年村民決定建水塔、鋪水管,也一併把仙人井石砌牆面用水泥糊平,這次所鋪的水管稱為老線,以村中較集中的聚落為主,沒幾年,較偏遠的村民也要求需要水管普及,才集資鋪設,另一條輸水管及自來水普及到上關福、營頭路、農場路等全村就涵蓋在簡易自來水的範圍內,此次的鋪設的管線就稱為新線,當初水塔就委由鹽埔文賢仔師傅,功夫了得,率子弟建造大約高20公尺的水塔,使用至今仍屹立於現址。

 

自來水由曾玉水管理,以每戶人口計費,每月到府收錢,一直到70年代仙人井水層下降,水量不足以供應大路關居民使用,某些原因是村中養豬人家一直擴大規模,養豬戶也一直增加,也聽說有人把水接到菜園使用,便在旁邊又另鑿一口深水井,水量使用一直加劇,故抽水馬達時常故障,需由村長出面集資修復。有次村長才廣播要村民出錢修馬達,在第一時間村長又廣播說此次馬達換新劉阿傳老先生獨力負擔所有開支,當下聽完廣播,無不心存感恩,這或許是老一輩對於地方上濃厚的情懷。

 

新線在上關福「北柵土地公」前由口徑4吋管轉為2吋管,因關福戶數不多,卻發生上關福完全無水可用,溫慶來老先生就邀集上關福十餘戶人家在其正身後開鑿一口水井,配管只供應上關福住戶管理使用,北柵土地公旁李老人有次發現土地公門口的水龍頭嘩啦水量很大,可是就在咫尺家門口的水龍頭一點水都沒有,才發現輸水管有問題,找來看水人開挖,將水管鋸開一看,在4吋轉2吋間接頭處,卡了一個水塔自動開關的浮球,故水壓愈大反而上關福就會沒用水,一個浮球造成很多誤會及決策,也讓人莞爾。

 

一直到70年因用水費用的公平性及公鹿公司在我們水源上游蓋了超大規模的豬舍,汙染了我們的水源,在75年,村民決定捨棄仙人井水,改接公家自泰山接來的自來水,由公所負擔所有接水費用,一直沿用至今。

 

在挑水的年代,每戶都需要挑水20擔到30擔的份量才足以供一般家庭全家使用,足見當年在仙人井旁,整天都有人在打水、挑水,那場景多麼溫馨與熱鬧。也有人嫌打水麻煩,就會到鍾紅旗老先生家的魚塘,直接挑取水塘裡的水,其父親將水塘開在大水溝旁,又因其土地為較黏性,所以水較留的住,也因為愛分享的個性,常傳為佳話。

 

下田時的飲水,會就近到附近的窪地捧水喝,順勢,水牛可以下水和泥消暑及解渴。在山邊工作或放牛時,中午就到現在是滑翔翼降落點附近,有一山谷叫「阿維吭」,長年有水,農人就會全家連牛带到山谷內過午餐、喝水、休息,在現代事事講求效率,進步的人,對於農業時代生活環境的安全,殊不知有何看法?在享受便利的同時,也因多支持保留一些淨土,少開發,讓「人」有機會與大自然親密接觸。「大路關人水太多了」,口社溪原來是大路關人的生命泉源,也是大路關人的惡夢,幾次的水打庄,徹底改變居所及建設,從耆老及史料記載,咸豐七年(西元1857年)發大水,口社溪山洪爆發,從原本加納埔跟本村之中流過的穩定河道,突然改從本村正中間流過,使的大路關一分為二,舊大路關又稱「河壩」,新大路關又稱「坪頂大石獅公」也被淹沒。

 

1934年又發大水,這次往仙人井附近的住戶較為嚴重,全流光,被迫遷到現址叫「加埔路」,又上庄仔、又小庄仔、又九賢莊,因此地是向曾久賢承購,又剛好是九戶人家,其中7戶為同姓溫,亦稱又溫屋小庄。

 

又因昌基堤防、大路關堤防等防汛工程的興建,迫使大路關為數不少的耕地因而流失,居地也納入行水區而不得不遷移,有些到高樹建興村的大路關寮聚落、內埔東勢村的大和聚落、竹圍村四十份、大路關寮聚落等等,在當時的大路關是「語言荒島」,較少參予公共事務的決策,所以常犧牲大路關人的權利,然居民卻都不自知,直到政策執行時,才被通知,導致不得不配合遷移,使「大路關庄」沒幾年就被割分成行政區域大同鄉鎮的大小七個聚落,唯一不變的就是「鄉民」、「大路關腔」,大家還是很自豪的為自己聚落取個「大路關寮」的名字而心繫大路關。

 

99年莫拉克颱風帶來連續3天的強降雨,雨量三千公厘,大路關堤防承不住口社溪大洪水的肆虐,在老河口處潰約500公尺,洪水沖破堤防,在村民的田地間繞了一圈衝倒黃家樓房而又折回河道。8月8日近中午河口傳來潰堤的消息,全村居民就人人自危,都把細軟上車準備逃難,村中巡守隊壯丁輪值在潰堤處嚴密觀察,如果河水改道,就馬上通知全村撤離到廣興國小,在潰堤現場到至高點觀看洪水,就會聯想到從小到大,常聽老人家講「石獅公鎮水」的故事,就是像現在眼前的景象,狂風驟雨、洪水浪濤,像是要把大地吞噬一般,隱約不遠處有一叢高高的黑影,把洪水擋回河道,石獅公捨身救村的場景,歷歷在目,從至高點下來的村民無不紅了眼眶,心存感激,大路關傳奇又新增一頁。

貳、大路關傳奇~順天宮「客家媽祖」

美濃福安天后宮沿革:

 

據說媽祖原係唐朝邢洲淨土奇修尼道─禪師,姓馬名袒,平時仁慈廣佛,濟眾為懷,功成果滿,得法成道,至宋朝稱聖母者,即媽祖在世也。

 

聖母誕生於福建湄洲,宋朝建隆元年,歲次庚申三月二十三日瑞生,乃林惟懿之六女也,名曰默娘,出生時金童玉女護送,祥雲朵朵,剎時一道彩光直落林家,庄民爭探,清香撲鼻,見女嬰五官端正,相貌非凡,聰明伶俐,精通術數,無不通曉,有一天,湄洲河北方有二魔作怪,默娘得知,即備香案作法降伏,收為左右護法,即千里眼、順風耳二神也。大宋雍熙四年,歲次丁亥九月吉日,玉帝下詔,仙樂宣天,默娘自知原由,祥告家人,拜別雙親,化身隨迎者昇天而去,享年二十九歲,宋帝得悉封為天上聖母,宋帝又賜天爵大勳位,封為天后,至今世界各地皆有天后宮之存在,我們福安里亦不例外,福安里史稱牛埔庄,村民純屬農家,家中皆養三、五頭牛,有一年牛瘟肆虐本庄,庄民束手無策,只好四處求神問卜,亦徒勞無功,後聞大路關聖母威靈顯赫,有求必應,故遣派代表直奔大路關墾求聖母賜予良方,煎煮給患牛服之,不日痊癒,庄民感恩,刻尊寶像擇舊古倉奉祀。民國70年政府德政,建活動中心,二樓建天后宮。

 

72年3月26日農曆2月12日 編

(以上為美濃鎮福安里天后宮牆上之石碑摘錄。)

 

大路關庄的馬祖信仰從何開始,目前為止還找著任何史料,載明祂因何而來,然祂在此對大路關人生活發展的影響為何,無文字記載,實在可惜,只能從一些老人口中聽到些媽祖傳說。

 

《鳳山縣採訪冊》上記錄著大路關順天宮媽祖廟於光緒二年(西元1876年)建廟,屋二間,由鍾委董建,這是大路關順天宮媽祖廟目前能找到最早的史料,別無他記,實屬珍貴,又有點可惜。村中耆老人人都能說上一段「大路關媽金身」是在往里港路上撿拾來的,相傳此一媽祖金身是由角宿村民於北港奉天宮迎請回角宿供奉,後來里港打鐵村民又將其迎回,途中不知道什麼緣故而失落。大路關有居民用牛車滿載地瓜到阿里港街上交易,回程中經過打鐵村附近,牛車忽然打住,無論牛主人怎麼趕牛,牛車就是動不起來,牛主人心疑,下車檢察牛車狀況,並無異樣,然再次上車吆喝牛隻起程,卻仍聞風不動,農夫只好再次下車,前後環視一圈,只看見牛車旁有一包袱,撿拾起打開來看,無任何財物,惟只見一尊溫文儒雅的小神像金身,農夫見太陽快西下,回家還有段路程,就將包袱收到車上放好,在上車試著趕牛,此回,牛兒又輕鬆的拉著牛車動了起來了,農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包袱裡的神像在尋找有緣人,回到家裡,農人將其經過告知家人,全家就是恭敬的將其金身整理整潔,虔誠的供奉在自家祠堂,後來才知道祂就是媽祖,「大路關客家媽祖」就此誕生。

 

村民舉凡家中大小事、和婚、破土、落成、求子、開仙丹治病、擇日等,皆擊鼓請乩,每每靈驗,因需求,由鍾委董建屋二間的順天宮媽祖廟,因此成為大路關人的信仰中心,神蹟、傳說不斷,佳話連連,常成為庄民茶餘飯後的主要話題,列舉下列幾則近代真實大路關媽祖神蹟之故事。

 

其一,約民國八十年前後,溫東明的父親溫運財生病跑了幾趟高樹街上的小診所,未見起色感覺越是嚴重,當下就將他送往高雄醫學院治療,院方經過幾天的檢查、治療,未見起色,肚子越鼓越大,醫師對家屬宣佈治療無效,要家人有心理建設,擇日將病人接回準備後事,溫東明幾天來都在醫院看護,每晚都夢見有許多古人來探視他的父親,膽子本來就不大的他,直要家人將其父轉院。後獲得母親的支持將他的父親轉到長庚醫學院,到院後,院方也積極的幫老人家做檢查、治療,主治醫師對於病情也向家屬表露著他的消極看法,當天下午母親就要溫東明陪她一起回鄉下,晚就在家門口擺上香案、許願求藥、點香酌酒,三巡過後擲筊,久久未能得聖筊,轉頭要其兒子溫東明上前擲擲看,溫東明認真的擲了幾次也未獲得聖筊,本想放棄,母親一再要求,溫東明在燃香默許,只要能就治老爹,他願意撥他自己五年年壽給予父親,擲第一筊,聖筊,在擲第二筊,聖筊,他自己的心理開始緊張了,真的那靈驗嗎?深怕自己折壽的他,忐忑的向後擲出故意高遠的一筊,眾人開始認真的拿手電筒找飛到花園裡的那枚半筊,『聖茭』!在花園裡的人興奮的大聲叫出來。一行人轉到廟裡一時鑼鼓喧天,乩童『耕古』起乩拍桌,桌頭鍾貴和先生,翻譯寫出藥單,載名四隻蒼蠅、四個硬幣、仙丹(香灰)一匙、水四碗,炭水煮成一碗。在場識字的人無不瞪大眼睛,回到家,賣菜鄰居鍾景全先生拿著從他攤架上方日光燈開關線用上透明塑膠袋套住的四隻蒼蠅。第二天一早溫東明提著一碗仙丹到醫院,偷偷不讓護士看到的給父親喝下,不一會功夫,父親要他推他到廁所,溫東明使勁的讓父親坐上馬桶,真的大快人心,十來天不曾排泄的老人,此時一洩千里,一時臭氣沖天,溫東明差一點在廁所因為臭氣所薰而暈過去,邊沖著馬桶、邊看著父親的肚子慢慢的消下,不一會兒幫爸爸清理乾淨,父親在他眼前站了起來直滴咕被關了好久,想出去走走,示意著雙肩給他扶著,真的邁開第一步慢慢的朝門口走去,巧遇主治醫師來巡房,直乎如何辦到的?溫東明一五一十的告訴醫生大路關媽祖開藥方始末,醫生聽後回了一句話:「生病時需要醫生,有時真的需要神明」。

 

幾天後溫運財大病初癒,全家充滿愉快的心情,辦好出院手續,回到大路關,當然就準備三牲四菓,到媽祖廟裡答謝大路關媽祖的出手搭救,從鬼門關救回。溫運財先生就這樣又在大路關多活了六年又八個月後,卒於心血管疾病。

 

溫東明自其父親出院後就處處小心,因為當初在大路關媽祖前發願的內容,他不曾向外人說過,且其父真的出院後活了六、七年,讓他更形擔心,平常生活深入簡出,盡量少出門,下田時只要天氣下毛毛雨就快回家,深怕被雷劈打到。試想大路關媽祖會折他的年壽,還是會幫他添壽,做好心得福報,天經地義。

 

其二,鍾貴和父子兩終身都在大路關媽祖廟裡擔任乩童的傳譯工作,為乞神問卜的普羅大眾服務,信眾們由衷感激,鍾貴和其父年老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完全沒有意識,反應全無,家人將其抬近祠堂,經過數日,氣息尚存,鍾貴和邀家人一起到順天宮擊鼓請乩,接下來要如何是好,乩童馬上就請鍾貴和一家人速速回家,其父親已往生,無什可問,一行人回到家,在祠堂見到老人家已安詳的過世,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其三,故事出現在四零年代,一天溫舜興率其四個兄弟即忙來到順天宮媽祖廟,有請廟方幫他們打鼓請乩,乞求大路關媽祖,他們的父親已在祠堂臥躺很多天,猶有氣息,稍有反應,家人各個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乩童起乩拍桌講起「梵語」,四兄弟議論紛紛,桌頭提起筆在紙上寫出一帖藥方,要他們速到阿里港街上藥房抓藥,回來煎煮給患者服下。溫家四兄弟到家就只派一個人上街抓藥去,到了街上的藥房遞上藥單給掌櫃說明要治他父親的病,此為大路關媽祖開示的配方,掌櫃接過藥單一看,一是眉頭深鎖,一臉狐疑,開口問:「此方真的是神明所開?真要為人所服用」?溫先生問:「為何如此問我?我要快快買要回家」,掌櫃開口解釋:「是此一藥方為一帖毒藥,你說要讓人服用,那我不就是幫兇?讓你去毒害父親?你說有四兄弟,回家叫他們一起到店裡來當面具保,我就抓藥讓你們帶回」,沒辦法只能照辦,就回到家找其四兄弟到藥房具保帶回藥。藥是煎煮好了,可是……,聽掌櫃一講,誰敢讓父親喝下這口毒藥,不行!到這地步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聽從大路關媽祖的指示,把藥灌進父親的肚裡,不一會兒功夫,患者就轉向大夥兒要水喝、要東西吃,兄弟幾人速速就把父親攙扶到房間,連著幾天續以此方給予患者服用,不消幾天,幾近痊癒,已能下床與家人閒話家常,老父親也從黑黑瘦瘦的農人,漸漸變成越來越胖,所以他老年大家都叫他『大胖鴻』。大胖鴻一直活到終老,家人在他往生後,幫他辦了連續三天的法會,一面向大路關媽祖道謝,一面希望法會能迴向普羅大眾共霑法露。

 

其四,住在村頭的李秀廷先生,從新大路關搬到舊大路關五、六年,年年穀稼欠收,諸事不順,幾年下來,家產幾乎賠光,負債累累,鄰居吳芹生先生就建議到順天宮請示大路關媽祖,李先生就聽從建議到順天宮擇日請乩問神。乩童唱著梵語透過桌頭譯說,來到大路關只顧著自己的生活起居,都無跟村民、鄰居有互動,更沒有到大廟、土地公等,點香打招呼,難怪路會越走越小。李秀廷先生聽了媽祖的指示,早晚虔誠的到廟、土地公燃香,也因每天都要走到廟口、土地公,在路上的沿途與村民互動很直接就變多了,不消兩年,豐收連連,家務漸上軌道,債務也漸次處理,家庭眼看興旺起來。

 

其五,70年代鍾友福有天接到大媳婦從台北來電哭著說:「醫院說他先生因糖尿病併發敗血症需要截一條腿,換了幾家醫院,結果還是一樣」,當下鍾友福要媳婦將兒子帶回大路關,回到家就速到順天宮媽祖廟,擊鼓請乩,乞求大路關媽祖開藥方,治療別無他法的兒子,乩童『耕古』拍桌開出七種草藥嫩心,大鍋煮沸蒸烤患腳,家人很快的就張羅齊七種草藥嫩心,洗淨煮沸,扶起患者將患肢架好,使其能在草藥水上均勻蒸烤,一天數次,第三天就見效果,患者已能自己拄仗走路,一禮拜後幾乎痊癒,讓在台北擔任教職的夫婦倆,無不對大路關媽祖由衷感激、五體投地。往後鍾友福先生也繼李傳興先生後到廟終生顧廟、當廟祝,以感謝恩。從鳳山搬來的魏長賢先生每天都會到鍾友福家喝茶走走,從第一天的嚴重,到一個禮拜後的痊癒,讓他目瞪口呆不自主舉起大拇指。

 

大路關順天宮客家媽祖常顯神蹟,乞求靈驗,所以雨露能伸到美濃牛埔庄,雖然大路關媽祖史料記載有限,可是祂在地發展出與其他客家地區不怎麼一樣的民俗活動,如農曆七月十五中元渡孤『四孤搶粄』,一般客家地區拜新丁,都在正月十五日元宵節,大路關地區是在十月十六還平安福,那天拜新丁,每每大路關媽祖出巡遶境,轉壇時的『捱轎』讓每個參與的年輕人,使盡全身力氣,齊心讓大路關媽祖在眾人的合作下「捱轎」,活動在廟口熱鬧展開,萬人空巷,在最高潮的那一時間點,大路關媽祖神轎安然坐定,眾人滿臉滿足。可見媽祖神威在大路關庄民打心底油然生敬。福安里每年媽祖生,一定遠道而來敬神謝恩,此景也傳延百年,實屬難得。

叁、大路關傳奇~石獅公

獅老大
男執干戈女甲裳 八千子弟走勤王
崖山舟覆蟲沙盡 重戴天來在破慌

 

乾隆2年(西元1737年)先人篳路藍縷,到此披棘闢地留下此詩。先人從原鄉出發,輾轉來到大路關開墾,途中之險惡,當時廣福庄開庄尊基之初,洪水、猛獸、原住民、西斜風等,惡災不斷,庄民起議興建一大石獅,以鎮眾惡煞,果真石獅公完成後,眾惡漸歛,庄民安居樂業,可惜時間已不可考。

 

咸豐7年(西元1857年)口社溪山洪暴發,村毀獅埋,從此石獅沉埋土中百餘年。直到民國73年(西元1984年),廣福大橋之承包商夜夢中,有人囑其將河床下之工具移開,第二天半信半疑,終將此重要的機具移走,果真洪水接踵而至,因託夢所救,包商因此幸未蒙受太大的損失。事後,承包商到村中探詢有何相關於本地之神明事蹟與傳說,大路關庄人皆知有一神獅尚埋於土中,且位置在獅老二後三十公尺的地底,因有工程機具之便,便與村長一起取得村民之認同,於73年10月09日吉日良辰,石獅公破土而出,隨即安座於順天宮一側,供庄民瞻仰膜拜。

 

「要我還錢,等石獅公走路時」,這事大路關人─賴帳的趣述,由於石獅公出土到安庄的過程,石獅公真像在路上行走似的;當然石獅公再走路,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欠債者,參訪獅老大後,才深思出關於大路關石獅的地方諺語。

 

獅老二
氣概森森采石獅 張牙怒目鎮東夷
精神一點流千古 瘴雨蠻煙奠此基

 

大正7年(西元1918年)獅老二建成之時,時值舊南勢與大路關常為水權,時有爭執,喋喋不息,兩地人士間隙已久。昭和9年(西元1934年),口社溪再度氾濫,舊南勢災情甚重,在地神明起乩直指大路關石獅顯神威,將洪水分流至使洪害嚴重;新仇加舊恨,心生報復,又獲神明指點,擇日派人趁夜,用鋼釘將獅老二屁股打洞,破其神力,當下石獅公痛楚不已,淒鳴三天三夜不停,一怒下呼風喚雨,頓時風沙走石,舊南勢屋倒人傷,倖餘者部分遷至新南勢,從此獅老二神威不再,黯然至今。

 

本庄黃新居老詩人有感,作詩以資紀念,敘述其獨自默默承受所有的災難與冤屈,同時也述說大路關人在此,開疆闢土守護家園,血淚交織的歷史。

 

獅老三
大路關个十月冬 禾出救患西斜風
禾綻掃到白了了 正來做隻石獅公
大路關个石獅公 坐眼都係面向東
牛頸屯背作海湧 拒會攔水加檔風
感念石獅發神威 庄民安居且樂業

 

大路關庄民因感念石獅公的神恩,久久不忘,民國54年(西元1965年),在順天宮媽祖的指示下,由村中泥塑師陳有祥先生,在獅老二前10公尺處,起造老三,並由萬巒李達松大師,作最後細部之扮整完工,擇2月29日子時開光,供信眾膜拜,至此村民安居樂業。

 

賀伯颱風,時值風雨交加,口社溪暴漲,威脅直指口社村,村民見一隻大水牛猛踩口社橋頭,至其斷裂,使洪水順利宣洩,不至釀禍。

 

莫拉克八八風災災情更甚,大路關堤防在老河口處潰決,眼看洪水隨時就可能直衝庄內,因有一民宅為水所損,側倒後將洪水又推引回主河道,大路關全村逃過洪水肆虐的魔掌,情景就像從耆老口中所悉之石獅公的神力顯靈,親眼目睹,莫不感佩神獅的神跡。

肆、大路關傳奇~渡孤 四孤搶粄

先民來到大路關,就在每年農曆7月15日中元節,會準備豐富的祭品,盛大的辦理『渡孤』,尤其是廟方更會準備全豬、全雞、牲禮、麵羊及數量眾多的紅粄,瓜果、油、鹽、米等以酬拜好兄弟。全豬、雞就由輪值整年祭祀活動的鄰甲村民於會後分食,其餘祭品先民就很有智慧的設計出讓村民在活動結束的同時,搶拾祭品,讓整個渡孤的活動充滿感恩,又期待搶得這些祭品。在那食物不豐足的農業時代,以滿足口腹之慾,在我童年留下重要的回憶,整個活動就會歡愉又滿足的在熱鬧聲中結束。

 

每年7月15日下午五點左右,順天宮廟前廣場就一定會辦理全村統一的大普渡,這一活動在大路關地區稱為『渡孤』,村民自願帶祭品到廟口參與活動叫『贈孤』,祈求全家平安。值司鄰甲會備一斗左右蒸熟的糯米飯稱為『蘭齋仔』盛於托盤,至於供桌上面,四孤搶粄的祭品,則平鋪在會場正中央的竹蓆上,約10 × 5公尺,竹蓆現已改成大塑膠布了。祭品擺定,響起『三陣鼓』聲,咚、咚、咚,鼓聲由慢轉快,乩童起乩,眾村民點香,禮生唸讀疏文,三請好兄弟,乩童持令旗,由禮生帶領招呼來客,繞場一圈,酒過三巡,『童乩上桌』,此一景只在大路關可見到,乩童開始擲筊,氣氛開始緊張,第三次聖筊後,好戲上場,大家在廣場上搶成一地,祭品瞬時一掃而空,『蘭齋仔』也很多大人搶抓一把,回家分食給雞、犬、豬、牛等,祈求六畜興旺。在感恩及愉悅聲中,可窺見大路關祖先的生活的智慧,在充滿恐怖氣氛的鬼月,設計出成為全村不失禮數,又同樂公平的活動,用心之深,由衷感念。

 

70年代初期,就因值司鄰甲不合,大社會也因經濟的起飛,不預警的就把四孤搶粄從渡孤活動中取消,大大簡化整個活動,贈孤者也因年代改變,不知覺變得越來越少,95年在公開會議中取得同意,製做T恤義賣自籌經費,認真而從容的辦理四孤搶粄,所以在復辦搶粄的前6年,都堅持只有小孩才能下場,直到100年廟方才又廣播大人小孩一起來,盛況空前。

 

農曆7月15日下午1點30分到5點,在新大路關鍾理和故居,將辦理走讀大路關,第2屆大路關研究研討會,由綠元氣交流促進會號召大路關區域居民,或關心大路關發展的朋友寫下區域發展的研究及文章,讓大路關人文更加豐富及多元。

 

大路關文化傳承發展協會也將在渡孤活動前,4點在大廟口傳唱大路關的老山,以娛村民,提前為渡孤活動熱身。在幾次搶粄中我有注意到,從印尼嫁到本村的客籍外配異常興奮,私下找來兩位與談,其中一位黃素娟(西元1983年生),蔡阿芳(西元1978年生),兩位都異口同聲的說:「我們故鄉印尼也有搶粄,而且更大型,也是在地上鋪塑膠布,分三個場地,牲禮、豬頭、全雞到紅粄瓜果等祭品,比大路關更豐富,都是要讓大家搶拾帶回的」。大路關的四孤搶粄,讓來自於印尼加里曼丹島小漁村的她們一夙鄉愿。

 

當我還是孩童時代每年就會非常期待七月的四孤搶粄,還會私下演練要用什麼速度、身段,方能搶得大獎而不被再搶走而扼腕,可見搶粄在我的童年記憶是非常重要的區塊,在大路關有一個特別的節慶,就是正月15的細妹過年,在這天女人是放假的,還有小紅包可領,因女人在大過年期間的忙碌,大路關的祖先設計出在過完年又還有年節氣氛的元宵,讓女人可以喘口氣,休息一天,過過屬於女人的節慶,大路關雖然也是客家,可是就有一些風俗節慶與六堆地區不怎相同,愈是不愈是神秘,人文的厚度就越足,就讓讀者有機會到大路關來探究。

伍、搶粄的復辦與未來

溫世和,高雄市復華中學機工科畢業,53年11月10日出生屏東縣高樹鄉廣福村,不對,76年以前稱「關福」。世居大路關280餘年,窮鄉僻壤。國中開始寒暑假就跟著二舅到建屋工地打零工,學校畢業就投入工廠工作賺錢,跟一般農村青年沒兩樣。幾次的進出鄉下、都市,最後敵不過土親,回到鄉下務農種花。於2001年接手姑婆的老麵店一直到現在。

 

從小喜聽老人說故事、講族群;可是發現每每都不清楚故事內容何時所發生,於是常有機會就提問題,也因此交了很多老人朋友,但因為提問多,又逼急很多老人家,而被誤會成找碴。隨著年紀增長,社會上本土意識抬頭,就直、間接交了許多同好、學者等,常交換資料、心得,故有更多史料被發掘,可發表更正確的資訊,讓老一代解惑、下一代認知。也因此,發現了大路關話非常珍貴,因其使用方法與四縣有明顯的增減,口音明顯不同,客委會硬把大路關腔列入四縣腔,明顯有失公平。因鄉下無看好的產業,人口近幾年嚴重流失,國小全校學童30餘人,大路關腔消失為期不遠。我因無大家業,也無顯赫社會地位,雖常提呼籲也得不到迴響,所幸我把文史當興趣,家人也支持,故能持續。最近家人答應空出一間房子,讓我整理成一個開放空間,集合更多人、事、物,匯成一股力量,幫大路關發覺、記錄更多文史,突破困難,讓大路關話能夠延續,產業能發展,大路關人文工作室責任重大。

 

在2005年底一個為社區營造所開的一次會議中,溫世和照例找機會提出復辦四孤搶粄活動的議題,出乎意料的獲得地方仕紳、耆老們大家的同意,經過多年多次的提出招漠視、否決、不認同、種種……,溫世和一次次、不灰心的堅持,終獲得同意復辦。

 

在無任何奧援的情形,從田調、資金籌措、人力整合,幸獲得國小校長黃啟仁、志工隊長李菊香、巡守隊長張國軍等人的鼎力支持,製作紀念T恤義賣籌錢;活動過程規劃、演練,事事都經過縝密的討論,尤其是小朋友的安全為第一顧慮,深怕任何閃失又把此一傳統活動告終。

 

在廟方和各界引頸期待下,活動如期在中元節傍晚舉辦。活動將至,廟前人潮湧現,以前有經歷過「搶粄」活動的長者,或還從未參與過的小朋友,大家都躍躍欲試,即便是回憶童年也好,為了豐富獎品也罷,從每個人期待的表情,讓整個氛圍衝到高點。「四孤搶粄」就在眾多人員的維安下,熱熱鬧鬧的結束,所有參與活動的人員也露出滿載愉悅的表情,期待著來年搶粄的再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