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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155期-地方博物館環教國際論壇-用我的眼睛記錄宜蘭影像

宜蘭縣北成國小教師 / 顏廷伍

顏廷伍老師個人照
顏廷伍老師個人照

大家可能比較知道的是北成國小對於環境議題的影像紀錄,一開始,我們也不是以環境議題為主,但在面對孩子提出的疑問與許多的討論後,才慢慢走向環境議題的紀錄,比較特別的是紀錄過程中,我們如何帶領孩子面對環境的真實面呢?

目擊現場的一門課

拍攝過程中,問題一定會有,包含小學階段接觸到環境議題時,第一關就需要老師先釐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所有環境議題的背後都有複雜的關係,所以老師都要進入到相關的社群瞭解問題及事先訪查。「目擊現場」這件事挑戰了學校制度,還好我們學校老師蠻多,我也並非最早從事拍攝的老師,已有前例可循,當時,我也是受到別人的啟發去做這件事。

慈心華德福小學以及內城國小化育分校的小朋友,希望能傳遞教育現場聲音,上山擺石頭作為海報畫面,後來這張海報還舉到環保署前面。
慈心華德福小學以及內城國小化育分校的小朋友,希望能傳遞教育現場聲音,上山擺石頭作為海報畫面,後來這張海報還舉到環保署前面。

 

拍攝其實不太難,只要有機器材,小朋友學習很快。有一個案例是我們突然接到訊息說,環境現場有狀況發生,所以,當天很快聯絡了家長幫學生請假,即使這位學生已經國一了,但他主動表示想到現場關心,我也馬上請假帶這位學生去現場。其實不是要「衝」,而是在環境現場中,有些事情錯過就沒辦法重來,現場狀況也沒有大家想像的劍拔弩張,業者及村民展現了自制力,當時聽說現場被破壞,所以我們到現場看到底破壞到什麼程度,希望孩子看到後再去思考,而不是只有耳聞事件,這會讓難以感受事件真實性。

為什麼我會想去接觸這些環境議題?我的老家在南部種田、種玉米跟養豬,那是一段遙遠的回憶。記得第一次來宜蘭報到時,我順著北宜公路下來,第一眼看到宜蘭就覺得「這地方怎麼美成這樣」,那時我就下定決心要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原先我住在山邊後來搬去海邊,經常拿著大砲望遠鏡去福山植物園就這麼坐一整天。

目擊現場是很重要的一門課,學生至議題現場進行紀錄。
目擊現場是很重要的一門課,學生至議題現場進行紀錄。

議題就像一顆未知的按鈕

碰觸環境議題就像在按按鈕,按下前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按下去才知道。按下按鈕之前牽涉到跟各方「溝通」,包含學校、家長、甚至是自己。有一位學生說得很對,拍攝環境紀錄片時,一開始覺得是在拍給別人看,後來覺得是拍給自己看,因為對自己的影響太大了。當我們在拍大湖溪時,有個導演問我們要不要關心這件事,我們分析完後覺得這開發是擋不住了,畢竟水環境建設屬於重大前瞻計畫建設,孩子最原先的想法是要幫溪流「拍遺照」。但最後整件事情反而成為一種紀錄,紀錄這個年紀原本不可能經歷的事。

我的專業背景是版畫老師,以前沒有碰過媒體,有趣的是版畫與拍攝紀錄片有很大的關聯性,因為版畫需要一筆一畫有計畫的刻上去,過程非常地浪漫感性,但最後完成要很理性。製作版畫的經驗,提醒我們攝影過程中需兼具理性與感性。紀錄片完成後,須經過放映,面對觀眾並且分享,不然不會有任何意義。我們有次得獎,頒獎典禮上看著獎項,突然覺得我們因為環境、文資被破壞而拿獎,那能不能不要這東西?這是一個很糾結的事情。

有時候堅定的傳達理念是很重要的。早期北成國小得獎引發許多媒體關注,但是媒體只關心「小孩子拍片」很難得,並不關心議題本身。像我曾經接到某電台主持人來電,想要了解我們拍攝的空污紀錄片,我們準備很多資料也很早到場,但現場主持人只關心你很厲害、攝影機很貴,大家完全沒機會講話,我們拍攝的議題,反而沒有管道讓大家知道,讓大眾知道議題本身,才是我們最在乎的事。

議題的因果關係必須身處其中才看得清楚,不是站在局外就可以理解。例如員山鄉中華村礦場議題,實際參與看到的層面就會多於旁觀或連署者,因為文字說明永遠比不上身歷其境的感受;我們曾經看到支持開礦的老先生表達廠商很有愛心,因為他家沒有水,廠商還找人來幫他修。而學生就會進一步去思考細節,不以單一角度看待與判斷這樣的行動:廠商對村民很照顧、回饋金很高,但這背後是不是用後代孩子們的未來去換?只要身處過程中就能親眼看到。

此外,分享的過程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如果有機會我們很樂意分享,許多小朋友在拍攝紀錄片後,因為功課壓力而沉潛,透過分享後再度浮出水面,回到自己之前專注的議題並有所行動,例如參與環境教育營隊等,透過分享讓拍攝紀錄片這整件事更完整,也能讓他們有機會重新深入思考。

為了拍紀錄片,我們會到抗議現場去,有一次拍攝空污議題時,我們參觀台中科學博物館《島嶼浮塵PM2.5視界》展覽,最後還把一個展帶回來宜蘭舉辦。過程中我們希望將小朋友推到最有參與感的位置,像是辦影展時就讓孩子當影展主席,在抗議現場時就讓小導演站在宜蘭大隊前排等等,大家可能會擔心過程中有沒有衝突?其實沒有,現場最多的是媽媽帶小孩來參加,你看到的會是願意花時間關心環境的人,不顧一切地參與其中,在現場孩子會遇到最善良的人,而不是最邪惡的人。

讓小導演站在宜蘭大隊最前排,議題現場最有參與感的位置。
讓小導演站在宜蘭大隊最前排,議題現場最有參與感的位置。

按下那顆未知的按鈕吧

紀錄片的課程,一開始是由老師設定主題,讓孩子們體驗,像是拍《田滿》的時候,因為想為宜蘭農田留下紀錄,所以讓幾個農夫與孩子交流近半年的時間,影片就拍的蠻成功的。後來的作品,小孩子主導性越來越高,這讓我們很驚喜,像《回家的路》這一部紀錄片,雖然跟環境沒有很大的關係,但幾乎是由學生獨立完成,老師們只要指導基本的問題。

在學校課程部分,因為我們是媒體學校,課程選項本來就很多,因為媒體是民主的一部分,所以有傳播與媒體識讀的需求,因此從生活周遭找尋關心的議題,一開始我們從跟宜蘭人切身相關的雪隧通車著手,探討雪隧通車後7年與10年的變化,再從這些微小的變化進行細部深入的探討,過程中學生發現,原來交通運輸方式的改變,造成的影響如此複雜。

環境議題常牽涉到溪流、林礦、海洋、農地農用、空汙等主題,身處宜蘭的我們,很幸運有很多外部單位願意帶著孩子參與,像是拍攝農業議題時,孩子得到很多小農的幫助,可以到現場體驗等等,這些非常重要。我們從旁觀者進入到紀錄者的角色,但是小農們卻是每天都在面對切身的問題,抵抗這些壓力,比我們更偉大。因為紀錄者往往位於比較優越的角度,所以我們常常跟學生說,當你選擇要記錄一個人的時候,就必須付出很多時間與心力。。不過也有遇到家長不願意花這麼多時間的,但對我們學校來說這些問題比較容易化解,因為我們有一群夥伴們很願意互相幫忙。

電影教育也是環境教育重要的入門,透過導演的敘事方式,可以深入淺出的呈現出來,讓大眾了解。例如「太陽的孩子」講述的是花蓮農地農用的事情,小朋友比較可以客觀地去看。

這裏再次強調在現場的人比較重要,我想跟在中華村遇到的那群老師致上最高的敬意,我們只是去拍攝,但他們是去「開」那座山路,開到要被挖掉的山頭。我們學生也是跟著爬,腳都被藤蔓割傷,整個開路的過程比想像中還要困難,但學生回來卻說這是一個永遠難忘的經驗。我覺得那群老師對孩子們來說,比拍紀錄片本身在教育上更直接。

中華村位置圖
中華村位置圖
跟著中華村礦場老師們實際「開」山,實際參與對孩子們來說是最直接的教育。
跟著中華村礦場老師們實際「開」山,實際參與對孩子們來說是最直接的教育。

當年我的身份是美術老師時,很多議題的發展都是可想而知,只是沒有勇氣面對。假設不去抗議,事情可能都是往最不環保的方向走,有關心就會好一點。孩子們的剪接筆記就好比版畫創作,我們希望教導孩子盡量參與,閱讀、紀錄與連署,當紀錄片完成時——就是在回顧那些曾經走過的路。

孩子們的剪接筆記與剪接過程。
孩子們的剪接筆記與剪接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