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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126期-自立自強的討海人─許福來

陳財發/李阿梅/黃麗惠

許福來和其賢伉儷許劉來好受訪合影
許福來和其賢伉儷許劉來好受訪合影

編按

南方澳地區擁有豐富的海洋生態及漁業資源,還具有相當多樣性的社群及人文特質,為了紀錄「討海文化」,蘭陽博物館從2016年起,進行「老船長口述歷史調查計畫」,每年邀請約20位退休老船長擔任報導人,進行口述歷史訪談。同時由專人當場進行錄音、錄影及照相工作,事後整理成詳實之文字紀錄。

 

《蘭博電子報》會逐期刊登,分享這些討海人的生命史。

尋找生家未果

許福來,一九五四年出生於基隆市,滿月後即被送養至南方澳。養家起初在「港尾仔」(南安里附近)租一間「低厝仔」(平房),直到小學四年級學年末,向法院買了現址的房子,當時一樣是「低厝仔」,後來才翻修成現在的規模。

 

養父許生對,1925(日大正14)年出生,人稱「大戇鯊」,澎湖望安鄉將軍澳嶼(將軍村)人。日治時期(末期),為了躲避被日方抓去當軍伕,隻身來到基隆,兄弟等人都留在澎湖,待了一陣子後又遷移到了南方澳,討海維生,主要是釣「青飛」(鯖魚),有自己的漁船「漁進」,在「釣艚仔」(一支釣),同船作業的都是養父在澎湖的拜把兄弟,採用「釣分的」(釣到的漁獲,扣除應付的成本外,餘均歸釣到的人,各自憑本事決定自己收入的多寡)方式。

 

養父母未生育孩子,除了福來外,還有領養一女一男,都比福來的年齡小。根據養父的說法,與生家在基隆時就認識,福來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養子,一直到結婚後,才從養父朋友那裡聽來訊息,他曾到基隆尋找生家,只知道生父身體有殘疾,在基隆公園以三輪車載客維生,卻不知生家父母、兄弟的名字,如同大海撈針般,尋找好幾趟都未果,不得不放棄。

初中輟學討海

小學就讀南安國民學校,學生時代的福來非常調皮,是讓老師頭痛的學生,六年級時趁著下課時間,將寫好的字條丟給心儀的女生,曾被當時的導師劉瑛訓話:「小小年紀,在搞什麼戀愛?」但印象中覺得劉老師還不錯,近幾年的同學會也都會去參加。

 

以前的升學考試制度,若第一次考上的學校不理想,還有機會可以再考另一家學校,小學畢業後,福來考上冬山初中,但是因為國小追求的那位女孩,後來成為他的女朋友,只是福來不想再繼續交往,於是又考了一次,選擇較遠的礁溪初中。

 

到礁溪初中讀書,得先從南方澳搭乘公路局到蘇澳火車站,再轉搭火車到礁溪,因為路途遙遠,早上必須趕五點零八分的火車,此時公路局還沒開始一天的營運,所以福來常常都是用跑的到蘇澳火車站,曾經從南方澳天主堂跑到蘇澳火車站只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

 

初中讀了一學期後,福來因為打藍球而和在地學生起衝突而輟學,當時逢遠足郊遊的日子,老師和幾位同學經過福來家前都勸他繼續讀書,其實原本一年級下學期也已經註冊好了,只是福來堅決要隨著父親一起出海捕魚,不願意回學校,至此開啟了討海這條路。

第一艘作業漁船「漁進」

福來十五歲開始討海,剛好是初中肄業一年。第一艘作業漁船是父親的「漁進」,三十匹馬力的「柴船仔」(木造漁船),釣「青飛」兼鏢魚,共有四、五人一起作業,有四、五艘的「(棑子」(竹筏),因為父親不會鏢魚,所以是「駛舵仔」(掌舵),另外聘請一位恆春人當船長和三、四位恆春籍船員,皆住在漁船上。

 

一開始福來要煮飯,三個月後便升起來當船員,因為他的眼力相當好,可以幫忙看魚,本來船長認為福來的薪水可以分到「5給」(零點五份),但是父親覺得是在自己的漁船分「3給」就好,大約一年多後,福來才分到半份(5給),到了十九歲結婚才有分到一份。

 

「漁進」冬天鏢「丁鮸」(旗魚),夏天掠「飛虎」(鬼頭刀),當時還沒有機器代勞,都得用人工的方式拉「塑膠緄仔」,魚餌則是採用死餌,多是「飛烏」(飛魚)、「烟仔」(鰹)。

 

福來十九歲結婚,太太許劉來好,小福來一歲,宜蘭壯圍順和人,兩人是福來養妹的夫婿介紹的,來好在臺北工作,福來則是在討海,相親後的第二天,便由家裡長輩到女方家提親,談妥聘金、喜餅後,第三天就結婚了,當時福來家剛好新屋落成要殺豬公宴客,婚事便一併辦理。

 

當兵前一年,廿歲的福來擔任「漁進」的船長,當時他已學會鏢魚,漁獲成績平平。和恆春籍船長學習鏢魚時,因為還沒完全掌握魚性,有時如果沒有鏢到魚,脾氣不好的父親就會狠狠地罵他,有時還被罵到哭。福來下船時會到水產(漁市場)觀察研究他人鏢上來的魚,以此自修、學習技巧。

獨資漁船「漁福2號」

福來退伍後在父親的「漁進」共同作業一年多後,換到姑丈的漁船跑遠洋。姑丈是澎湖人,漁船名「金大華」,為二百五十噸的「鐵船」(鋼殼漁船),姑丈兒子任船長,福來擔任「三俥」,漁船泊靠在高雄,由澎湖出港,到中途島摃珊瑚,漁場位置緯度在三十六度多,經度在一百七十二度左右,屬於國際海域。

 

這趟遠洋在農曆三月初八出港,入港時已是九月多,出港後到達漁場的航程要十五天的時間,作業時間是五個多月,福來總共賺了八萬多元,實在是不理想的收入,而且期間還曾經歷颱風的襲擊,因此後來他再也不想跑遠洋了。

 

離開「金大華」後,福來獨資在南方澳買了一艘中古木造漁船,大約九噸多,船名原是「新漁利」,買來後更名為「漁福2號」,由福來命名,遵從父親的意思:漁船名要有一「漁」字,而「福」則是自己名字中的其中一字。

 

「漁福2號」有三人共同作業,另二位聘請臺灣籍船員,漁法有鏢魚、釣「青飛」、掠「飛虎」,近海作業──當天出海;當日入港。

 

「漁福2號」作業了十年,因為木造漁船老舊,於是福來到澎湖訂製一艘九噸多的「塑膠船仔」(玻璃纖維船體的漁船),之所以沒在南方澳而到澎湖訂製漁船是因為費用比較便宜,雖然「綴工」(監工)較不方便,但福來認為隔一陣子去看一回工程狀況也就足夠。

 

新漁船名「漁福6號」,船殼加上引擎設備等造價將近三佰萬元,在澎湖新船下水時,有灑糖果及麻糬的古禮,在南方澳的儀式則是灑包子及麵龜。福來是南天宮媽祖的「契囝」(義子),因此家裡及漁船的信仰都是媽祖,曾經請過南天宮媽祖神尊坐鎮漁船。

漁福32號的漁船報關簿
漁福32號的漁船報關簿
神、海、人共濟的情境鏡頭
神、海、人共濟的情境鏡頭

摃珊瑚是「天公仔錢」

「漁福6號」掠「飛虎」時,因為漁船較小艘,曾經遭遇大風浪的襲擊,這次危險經歷,讓福來決定換一艘較大的漁船。「漁福6號」共作業五年,買家是基隆外木山人,賣價二佰四十多萬元,算是虧本,因為這年的紅目鰱價格不好,連帶影響到漁船的賣價。

 

新漁船在臺南安平訂製,為十九多噸的「塑膠船仔」,整備完成的價格大約七佰多萬元,命名「漁福32號」,請羅東「冬瓜仔」看的,再回來跟媽祖擲筊決定,同時也向南天宮媽祖祈求神尊安放在漁船上。

 

「漁福32號」一直作業到現在,剛開始是掠「烏甕串」(黑鮪魚),有四年的漁獲成績都算普通。後來換成摃珊瑚,作業漁場在「雞仔瀨」(位於宜蘭東方外海,北緯2435-40分,東經12315-25分)、「大嶼」(彭佳嶼)東。

 

福來覺得摃珊瑚是「天公仔錢」,要有那個好運,才能夠有好的成績,後來因為要有「牌」(執照)才能作業,因而放棄,近年則都是近海「放緄」作業,採用「玻璃絲緄仔」,掠鯊魚、「飛虎」、「烟仔虎」,之前曾聘請過大陸漁工,後來因為工資高漲,所以改換其他國家的漁工。雖然魚資源減少許多,不過福來認為討海這個行業並不輸陸地上的行業,相對自由很多,只要年輕人願意努力,不要想偷懶,有自己的一艘漁船作業,還是能夠有一番作為的。

仍在討海營生的「漁福32號」
仍在討海營生的「漁福3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