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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034期-許無尾港遍地有機花生

文/圖:黃淑瑩

源自武荖坑的新城溪水系,古時候有如水蛇在平原亂竄,下游接近出海口蜿蜒曲折的河道沿岸,清朝開始有移民落腳形成聚落,他們是功勞埔、大坑罟、港口、嶺腳、澳仔角等,是重要的生活用水來源及水運通道,俗稱為「大港」、「後壁港」,一般認為這條河即《噶瑪蘭廳誌》中所記載的「馬賽港」。

 

日治時代因海防需要,引導武荖坑溪部份河水從較北邊的頂寮附近出海,因此造成原出海口水量遽減。1968年7月,受娜定颱風影響,造成山洪爆發,農田遭土石淹沒,出海口水門也被沖毀。洪水過後進行農地重劃,將原功勞埔至港口段的河道填平,並將溪水全部引到頂寮附近出海,致使原出海口淤塞,變成一濕地。

 

1980年代初期,因為這裡雁鴨群集,成為獵人的天堂,這些獵人以口耳相傳的方式,稱此地為「無尾港仔」(台語在名詞後加「仔」有比較小之意),後來被台灣電力公司選中為蘇澳火力發電廠的預定地,台電計畫購地要居民遷村,經過地方上結合環保團體長達八年的抗爭,縣政府於1993年在此公告劃設102公頃的「無尾港水鳥保護區」,終於阻止電廠開發計畫。不過,大部分在地居民尚不知道「無尾港」就是聚落後面這條「大港」。

 

我在兩年前跟著夫婿搬回他的老家港邊社區定居。去年春天,我生平第一次拿鋤頭、鐵耙做農事,對著土地低頭彎腰、汗流浹背,忙了一個下午,第二天就感冒了,全身酸痛更不在話下。當我在電話中跟遠在南台灣潮州的父母說我們在做的事時,我媽很不能苟同地說:「要吃土豆,一千塊去買就吃ㄍㄚˋ不知影人,那得自己種!(台語)」從小,因為家中做生意忙碌,我爸給我們的觀念就是:能用錢買的東西就不要自己做。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興沖沖地去外婆家做那種只有用麵粉、蛋和糖做的最簡單的蛋糕,回家時我爸的評語是:「浪費時間,做的又沒有外面買的好吃」所以,我早就預期我們種花生這件事會招來訕笑。  

 

無尾港地區因為依山傍海,居民大都農漁兼做,而農的部分,因為本地靠海邊地區屬沙丘地形,砂質土壤只適合旱作,所以都是一期種花生,接下來種白蘿蔔或地瓜。第一次種花生,雖然那時候還住在三星,離這裡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我們還是勤奮地來除草,剛開始每週來,然後變為二週,因為事情太多,接下來隔了一個月,然後就狠下心連看都不來看,直到別人家的花生都早已收成,我們才去拔出那些埋在沙土裡,大都已經發芽的花生。不過,我們還是吃得很高興,也分送一些給朋友。

 

今年,因為搬家,想著如何安定新家就已千頭萬緒,那有時間再去種花生呢?熟料,我先生的姪女阿月,剛從埔里搬回來大坑罟,善於呼朋引伴的她,召集一群慈心華德福小學的家長到她家種花生,並號稱為「農耕團」;同時,有位女兒同學的媽媽來參觀我們新家時,向我們表達我們家很接近她的夢想,或許,在她自己的夢想尚未能現實時,能夠來幫忙我們做一些事,其實,更早之前,另一對父母就來幫我們種樹籬,減輕我們許多工作。

 

於是,我想起原本決定要放棄的花生園:自己種花生確實很累,而且我們堅持不用化肥、農藥和殺蟲劑,更累!但是如果把這塊地跟大家分享,大人、小孩一起耕種、除草、收成,想像大家一起剝花生、吃著自己種的花生的情景,不也挺有趣的嗎!後來,我們發了通告給女兒班上的家庭,三月時邀集大家來種花生,並且在七月初採收完成。

大大小小捋起袖子、褲腳,一同來整地
大大小小捋起袖子、褲腳,一同來整地
大夥兒忙整地忙得不可開交
大夥兒忙整地忙得不可開交

 

採收當天,有人帶來蔥油餅、香椿餅,有人帶來有機鳳梨蒟蒻果凍,也有人準備乳酪蛋糕,都是自家做的,我們家則有冬瓜茶和西瓜,採完花生大夥吃點心,然後去無尾港的海邊玩,玩回來,小朋友輪流洗淨身體,剛採的花生也煮好了,因為是自己撥種、採收,吃起來有股特別的好滋味,回家時,每個家庭還帶回一小袋新鮮的有機花生。原本令人感覺壓力沈重的工作,就因為和大家一起分享的念頭,變得如此愉快而有意義,而且對小朋友來說是心中美好的記憶,充滿喜樂。

左圖:村中的老人與年輕的家長相聚一起,將有機花生一顆顆摘下。 / 右圖:原本令人感覺壓力沈重的工作,因為和大家一起分享,變得愉快而有意義。
左圖:村中的老人與年輕的家長相聚一起,將有機花生一顆顆摘下。 / 右圖:原本令人感覺壓力沈重的工作,因為和大家一起分享,變得愉快而有意義。

 

和化學農業相比,有機農業需要大量的人力投入。在以往,小孩子是農家重要的簡易勞務提供者,種花生、除草、採花生、曬花生、撥花生殼,都需要家中眾多的小孩當幫手。現在年輕人口外移,小家庭加上少子化,原本是整個家庭十幾二十人在耕作,現在幾乎都只剩阿公、阿嬤兩人,甚至只有一人作業,當然是使用化學藥劑和農藥比較省事,而年輕人大都只會在收穫季節回家享受長輩的耕耘,假日結束之際,將滿車的蔬果載回城市的家去。

 

我們家的有機花生今年還能繼續是源於社群的力量,由一群教育理念接近,對土地的態度及生命體驗有某種理想的家庭共同促成。同樣地,想在社區內推廣有機花生的種植,絕對無法單靠種植者一己之力,必須藉助社群的力量來支持,讓生產、銷售能夠連貫,農家才有意願與信心採用有機農法。

花生在稻埕上曬出一股自然的香味
花生在稻埕上曬出一股自然的香味

 

土地的健康和我們的健康息息相關,化學農業已經嚴重破壞提供我們食物來源的土壤,要恢復土壤的生機,人才有可能活得健康。我們知道有些人願意親身參與有機農業但是沒有土地可實踐,而有土地的人卻因為人力、資訊不足等原因而背棄傳統的自然農法。我們將計畫為這二者搭起一座橋樑,許無尾港的未來遍地都是有機花生。

 

明年,一起來無尾港種花生吧!

曬花生對老人家而言已是一大苦力
曬花生對老人家而言已是一大苦力

作者自述

我,黃淑瑩,1968年出生於屏東潮州,從潮州國小、潮州國中唸到潮州高中,大學才離開家鄉到台北,自此,離家越來越遠,畢業後因某些因緣來到宜蘭工作,也在此結下姻緣,卅歲時跟一位四十幾歲、住在台北卻心繫故鄉且一心只想趕快當爸爸的男子結婚(港邊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林銀河),結果生的小孩體弱多病發展遲緩三歲時又發現是聽障,原本以為人生從彩色變黑白,後來才明白這是上天安排的禮物,為了圓男人的夢,一家人費盡心思千辛萬苦在他老家——港邊社區蓋了一棟讓父老鄉親搞不懂大門究竟在那邊的綠建築。

 

搬回港邊社區,生了老二。漸漸讓自己從萬端事務中退下身來,讓生活單純的本質浮現。現在的我,樂於當一個社區觀察員,觀察的對象是我家的菜園、左鄰右舍的動靜和社區整體的生活節奏;和以前不同的是,我也被「緊密」地觀察著,園子裡的雜草沒有拔、種菜要用那種肥料、幾點該回家煮飯、小孩子長得太瘦小、初一十五有沒有拜拜......,對於各家觀察者給我的意見,我一律給予點點頭加上一聲「嗯」或「喔」,作逆來順受狀。沒辦法!誰叫我們老愛拿著相機到處觀察、拍人家,接受人家給的回饋也是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