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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029期-嶐嶺古道歷史遺跡

蔡文婷改寫

本文改寫自 王惠民、陳育貞等,1998,《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部分章節,交通部觀光局東北角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發行。

古道沿途遺跡分佈圖。摘自《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古道沿途遺跡分佈圖。摘自《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嶺隆古道沿線遺跡無數,聚落、石厝、梯田、隧道……因未受現代經濟開發,古道沿途過往經濟與民生文明鑿痕處處。古道入口外的外隆林聚落,主要為舊隧道相關遺跡。古道入口至木橋過溪前段,此段自然及人文遺跡最為豐富。留有舊時經濟與民生用途的打石窟、炭窯等。自木橋至石城嶺嶺頂(啞口)段,則有石屋。過嶺後下坡至古道出口段,因地形陡斜,所留遺跡較少。古道出口外則有石城聚落、嶐嶐溪三坑聚落,保有多處石屋遺跡,顯示多個小型居住群落。

 

位於古道入口外(亦為舊墜道口外)之外隆林街聚落,早期除鐵道外原皆為農田,後古道三坑聚落居民遷移後,部份居民落腳於此,而漸成一新聚落,目前為一住家約三、四十戶之小聚落,人口外流嚴重,聚落內多為老人。該聚落係因當年政府籌開(舊)草嶺隧道,成為取材要道與人力徵召來源。現外隆林街北側「番仔田」舊址,日政府更在此建造一座磚窯以供建造需求。理髮廳、撞球間與打鐵舖等民生娛樂也因興建而隨之興起。隧道完成後,在火車奔馳的六十年間,外隆林聚落及其附近的發展也隨隧道一同興衰。原有隧道因火車機種不斷的改良與進步,雖曾幾次拓寬,最後基於經濟效益的考慮,決定廢用舊道、重開新徑(如今之草嶺雙軌火車隧道)。從民國七十四年鐵路雙軌化,闢建新「草嶺隧道」後,舊隧道兩頭封閉,停用後的舊「草嶺隧道」亦隨塵封十數年而少為人知。

 

鐵道開通後,日本政府舉行盛大慶祝活動,當時副首相等官員乘轎越嶺前來此地主持「開通典禮」,並派人挑酒奉食以饗,盛況空前,宴饗之後,遂由賀來佐賀太郎在南北兩隧道口題書「國雲飛處」及「制天險」(註1),以示紀念。

左圖:當年賀來佐賀太郎所題「制天險」現仍清晰可辨。林正芳提供 / 右圖:吉次茂七郎殉職碑,背後碑文經歲月沖刷,字跡模糊。(圖片來源:林正芳提供)
左圖:當年賀來佐賀太郎所題「制天險」現仍清晰可辨。林正芳提供 / 右圖:吉次茂七郎殉職碑,背後碑文經歲月沖刷,字跡模糊。(圖片來源:林正芳提供)

 

由福隆進入外隆林街的人口處大樹下,立著一方兩米多高的石碑,紀念當年日籍工程師──吉次茂七郎為隧道工程的殉職。據說日據時代石碑十分光滑、維護良好,又以鐵欄杆加以保護(橫向約圍三圈),且每年派和尚前來誦經超渡。光復後政府欲加以剷除,經居民阻止方才留存,但仍有部份破壞。今由於經年風化,加上曾遭破壞,因此碑文字跡模糊,幾難以辨識。此一方石碑不僅記述著吉次茂七郎的事蹟,同時說明著日治期間日籍人士對草嶺隧道工程的投注。

吉次茂七郎紀念碑碑文中日文對照
吉次茂七郎紀念碑碑文中日文對照

 

古道住屋建築上,嶐嶐溪山坑聚落之宅屋多面向溪谷、背坡而建。石砌為壁、茅草鋪頂;以正身三間起為主要形式,中為正廳、兩側房間及廚房。有前埕而無後院,埕兩側則因地制宜加蓋畜舍。宅院四圍密植竹林,具有擋風、調節氣溫、以及防禦的功能。

 

分佈於古道沿線石屋皆因歲月與住民相繼遷出,缺乏照料,已頹圮荒蕪。唯由入口處的大樹與殘存屋基牆垣,依稀遙想當年聚居人口與交通要道往來景況。

 

除了石屋,在整個嶐嶐溪三坑嶺地,分佈著多處土地公廟,此外別無其他廟祀。據口述,皆為清初起造,以「文公尺」丈量吉位,規模與形式類同,僅尺寸些微差異。當地最重要的庇護神祇便是福德正神土地公,沿著各坑主要通道,皆可發現奉祀著土地公的小廟駐守在路頭,守護著山坑,頂坑楊氏、中坑呂氏、下坑沈氏均各自有其祭祀圈。而今或有遷移(水頭、石城土地公廟)或仍奉祀(水尾、中坑土地公廟)仍可見因地形與氣候增建的頂蓋保護。下就四處土地公廟祭祀圈與現今樣貌作一簡述:

 

1. 水頭(尾)土地公廟
頂坑古道上原有兩座土地公廟,祭祀圈為頂坑居民。一座位於嶐嶐山嶺頂啞口(地方稱「石城仔嶺」),因位處隆隆溪支流上游,故稱「水頭土地公廟」;另一座位於古道第四座石塔旁,因位處溪之下溪,遂又稱「水尾土地公廟」,此廟約立於清初坑民入墾之初;以灰泥起造,規模小巧、形制古樸,且為保護土地公廟,也增建廟頂上之平頂護蓋。兩座土地公廟分據頂坑主要通道(古道)之頭尾兩端,不但標記著居住地之邊界,同時護攔著居地之豐沛理氣、排擋界外邪煞的侵擾,是頂坑聚落的守護神。

左圖:水尾土地公廟,屋頂上增建的頂蓋保護,有別於其他地方土地公廟。 (圖片來源:《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 右圖:水尾土地公廟全貌。 (圖片來源:《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左圖:水尾土地公廟,屋頂上增建的頂蓋保護,有別於其他地方土地公廟。 (圖片來源:《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 右圖:水尾土地公廟全貌。 (圖片來源:《嶐嶺及草嶺古道人文史蹟、自然資源調查報告》)

 

2.中坑土地公廟
中坑呂氏供奉的土地公廟位於該坑主要通道前段不遠處。其特殊之處為:該廟既經兩次改建,位置較原址偏北,同時格局約為舊廟的三倍,並改以水泥面磚建造。然而,在新建工程當中,居民倡議保留原有之舊廟(第二座土地公廟,第一次重建),將之安置於新廟一側,供人憑弔。由於原始的小廟(第一座土地公廟,建於清初者)廟身遭竊、僅留完整脊翹,因此便將之斜置路口、與新廟相對,形成頗富意趣的新舊映照景象。

 

3.石城土地公廟
古道過蓄水池後數十公尺之路東,現有一坍塌之土地公廟。因過石城嶺(啞口)後即屬於石城,因此本廟之祭祀圈為石城聚落。據石城居民表示,因古道兩側居民均已遷移,十多年前(1980年代)將本處土地公與北側另一土地公遷移至今古道出口民宅之北側安置,一同供奉,與水頭土地公廟情形相似。因遷移時即將廟體拆除,且荒廢時間已久,本廟今已荒廢倒塌,石牆、屋頂等散落於四周地面,其結構型式與古道附近的土地公廟相近。

 

山嶺間有著許多石頭公,是人們為小孩祈福好帶養的神祇。三坑居民各自擁有自己的石頭公,家中若有兒童不乖順、難帶養,父母或長輩就準備果餅牲禮,在石頭公前祭拜一番,當地人稱這個儀式為「請貫」(替小孩請貫),之後以紅線綁一銅錢,掛在孩子的頸項。據說,孩童「掛貫」之後就成為石頭公的義子,而能順利長大。

 

目前踏查可知一座石頭公位於嶐嶺古道上、第五石塔前方之古道東側,由上坑(又稱楊姓坑)人家奉祀,高約兩公尺,直徑一公尺,獨特的孤立在古道外緣。

 

嶐嶺遺跡中,「家神牌」是一座為石洞所護攏著的墓碑,所祭拜之先人祖傳為古時過往旅人,因時逢長雨、山路難行,於是將所攜之「金斗」暫寄於大石洞下。及至日後返回卻遍尋不著金斗,因而在原地立此墓碑。「家神牌」碑形小巧、色澤偏紅,上書「顯妣葉媽巫氏墓」,右款「咸豐三年吉旦」,左款「男二大房子孫」。根據居民口述,隆隆溪三坑中並無葉姓人士,而時皆有人來祭拜,墓前亦從不缺冥紙。但三坑居民皆與來祭者素不相識,亦未曾見過傳說中之金斗,此一過往更添「家神牌」的傳奇與神秘色彩。對於「金斗之謎」,三坑居民既猜疑又敬畏,雖不祭拜,卻敬稱為「家神牌」,相信祂是保佑地方的神祉。

 

「家神牌」外的護攏石洞,高不及腰,寬僅兩尺,一般人觀此墓碑,身形都需長跪俯身,才能一探究竟,有如伏地叩首之樣,令人佩服當年立碑者之用心。

 

嶐嶐溪谷上還留有當地居民稱為「七星堆」的七八座石塔。塔高兩公尺至十多公尺不等,居民咸認為是人力不可及之作,猜測是造山運動生成的奇景。其中某座石塔內大到可容人通過的倒錐形空間,因此特殊性,有人擬以發展成觀光景點,後此議雖無疾而終,而居民當時合力鋪設的石階便成為尋幽訪勝之客便利之徑。與石塔同為造山運動形成的「風孔」,深度無法估量,溪底冷空氣通過溫度恆定的風孔,與外面溫度形成落差,有夏吹涼風、冬烘熱氣的神奇現象,而稱「活地」。

 

內林三坑的房舍建材,都取自溪石或山石,「打石窟」即是早期最適於採取山石的地方。據推測,最初「打石窟」所在之處,應如石塔與風孔一般,同屬於本地特有的地理現象;因是巨石重疊堆砌外露之處,居民便於此採石建屋,經「打石」採掘後,漸漸形成一個「洞窟」,因此得名,居民暱稱為「打石窟」。

 

古道通過山林,也促成了山間炭業的興起,當地居民或當成副業、或設窯出租,農閒時充當雇工,賺取外快。根據地方口述,三坑居民的燒炭業始自清初。因著木炭久燒無煙的特性,是當時最好的燃材。早期內林一帶山嶺間至少分散著二十幾個炭窯,多位於山徑內緣、依山獨立。每當炭窯周圍木材砍伐用盡便棄地,尋找新處易地而建。窯體呈圓形,以20公分的土壁與土頂圍成。部份窯壁利用山勢而起;然後向上豎立木條為壁模,灌入泥漿使乾,再夯土以實;最後於頂上覆蓋五節芒、茅草,糊以20公分以上的厚實泥土成頂。其直徑約6公尺、高約2公尺。窯內放滿木材後,窯門便縮小封閉只留灶坑,燒製時程約半個月。期間,工人在炭窯旁搭建「寮仔」(以稻草為寮頂,竹床架屋的簡易建築)日夜看守。炭窯地點多設於路旁,便於商人收購與搬運。現今依稀可辨識的炭窯遺跡有三個,由古道往楊清海宅的岔路沿嶐嶐溪支流而上,可見一座。另二座則在楊秋枝古宅與第七座石塔南側處。

嶐嶺古道現存福德廟牌。(圖片來源:林正芳提供)
嶐嶺古道現存福德廟牌。(圖片來源:林正芳提供)

備註

  • 註1:賀來佐賀太郎,西元1921至1924年任台灣總督府之民政長官。 「制天險」另一說為「成天險」。一般地方文史工作者皆稱其為「制天險」,但地方學者唐羽先生則認為,其第一個字依筆法來看應為草書之「成」字,因此應為「成天險」。此二種看法目前尚未經考證,本文暫仍以「制天險」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