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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期-宜蘭的日本時代-始政規模(一)

文、圖 / 蘭陽博物館 提供

-節錄自《宜蘭的日本時代》一書

宜蘭的日本時代一書封面。
宜蘭的日本時代一書封面。

光緒20年(1894)甲午戰爭日本戰勝清朝後,在馬關條約中要求割讓台灣,樺山資紀因為戰功和對台灣事務的長期關注,被任命為第一任台灣總督。

但這不是樺山第一次來台灣,清同治10 年(1871)11 月,琉球宮古島漁民漂流到台灣南部恒春附近,被當地的原住民殺害,這件事給一直想染指台灣的日本找到藉口,日本一方面派代表與清廷交涉,一方面派遣「遠征軍」到台灣討伐加害的「牡丹社」原住民。
出兵前夕,日本派當時的陸軍少佐樺山資紀對台灣軍情與民情進行偵察工作,明治6-7 年(1873-4)間,樺山兩次來台,其間,明治6 年(1873)9 月8 日到10 月14 日,他在宜蘭地區調查了38 天。

樺山在台灣偵察民情與「蕃情」,所獲的資料,詳實地記錄在他的日記中,對於清同治年間,台灣各地的風土民情,尤其是噶瑪蘭地方所謂「生蕃」、「熟蕃」、漢人、清國官吏等各族群的面貌,都有極生動的描述,對於世局、社會也有獨到的分析。[1]
由此看來,樺山總督對於台灣的統治,可謂成竹在胸,他參酌前朝舊制,將原清代台灣省所設之台北、台灣、台南三府與台東直隸州,改設為三縣一廳,縣下設支廳,所以清代的台灣省台北府宜蘭縣,就改制為台灣總督府台北縣宜蘭支廳。

河野主一郎支廳長到任之告示,取自《台灣總督府檔案》00000023018 號。
河野主一郎支廳長到任之告示,取自《台灣總督府檔案》00000023018 號。

負責接收宜蘭的第一任支廳長河野主一郎,他在明治28 年(1895)6 月22 日進入宜蘭城,對於接收之順利,十分得意。他呈給總督府的報告書說:各村落沿途插滿日本國旗,並模寫大日本皇帝良民⊕字樣,茶水盛於水壺,歡迎禀書堆積達百餘冊。[2]

台南的仕紳洪棄生則在他的著作中,紀錄了一則宜蘭的消息:據說,曾任甘肅河州知州的李望洋舉人在確定割台後,約集宜蘭城各鋪戶日日候迎日軍,同時剪髮變服,有人嘲笑他,李則說:「吾以老頭皮易蘭城生命也」。[3]

20年後,從蔡粗皮氏於大正4年(1915) 在《台灣日日新報》發表的回憶文章顯示,日軍進城接收前一個月起,宜蘭城的官員和軍人相繼走脫回到大陸,導致盜賊四起,宜蘭城的仕紳最後迫不得已,只好派代表到台北的總督府,請求儘早派兵來宜蘭安定秩序。

「郵便電信局市內外集配線路圖」 取自伊能嘉矩校閱、湯城義文編篡,明治32 年(1899),《台灣交通要覽》,台北,台 灣總督府文書課。 本圖涵蓋當時的整個宜蘭城廓,由於調製時 間為日治第4 年,城廓尚未拆除,也還沒進 行市街改正,城內的道路和聚落分布都維持 清代時的格局。
「郵便電信局市內外集配線路圖」 取自伊能嘉矩校閱、湯城義文編篡,明治32 年(1899),《台灣交通要覽》,台北,台 灣總督府文書課。 本圖涵蓋當時的整個宜蘭城廓,由於調製時 間為日治第4 年,城廓尚未拆除,也還沒進 行市街改正,城內的道路和聚落分布都維持 清代時的格局。

在洪棄生的筆下,以李望洋身受皇恩,臨到疾風勁草時節,居然這般無恥,言下頗不以為然,但是,比起諸多一走了之的地方官和台灣仕紳,李望洋不計自身的榮辱,保護蘭境生靈免於塗炭,也有人認為是虧小節以成全大局。

另位指標性的人物,留下來與宜蘭人共生死的是楊士芳進士,日軍進城始政之後,頗知重用當地仕紳耆老,立刻聘請宜蘭的首席仕紳楊士芳進士、李望洋舉人擔任宜蘭支廳參事。在蔡粗皮氏的回憶文章中,李望洋舉人的確憂心宜蘭城的治安,而請人去迎請日軍。另一方面,楊士芳進士時年已70歲。日本領台之初,依照國際法規定,給予台灣人2年時間的國籍選擇,很多台灣的上層階級紛紛內渡到中國,據說楊士芳對於去留十分徬徨,以扶鸞的方式,結果恩主降乩指示:「宣揚忠孝,感化人心,勸人向善為要,不必回鄉」,因而他留在宜蘭,是當時台灣唯一沒有內渡大陸的進士。

他的確曾寫下:「盛事居然勝古朝,正是太平新氣象。」這類稱讚日本殖民政府的詩句,但他身為宜蘭的頭號仕紳,在改朝換代之際,實在難有迴避的空間,不論同意與否,他都得擔任宜蘭支廳參事,名義上是「以備諮詢」,實際上,不無就近看管的意味。楊士芳的最後幾年,無論國事家事,都有著比常人更加難堪的處境,他於是把全副的心力投注在社會教化上。日治後,在改隸兵荒馬亂之際,出任救民局局長,扮演官方與民間的溝通管道;碧霞宮的倡建、勸善局的創設,更是他心血的寄託,尤其是到各地的宣講活動,他幾乎無役不與,場場親臨主講。

楊士芳這種既不迎合也不排拒的溫和立場,讓其它較低階的仕紳,參與新政府事務時,比較沒有道德上的壓力。比如,在光緒15年(1889)因為辦理清賦有功,獲得六品功勞的陳儒林因為代表蘭城父老「謀赴台北,禀請天兵早蒞蘭境,鎮撫地方,安頓民心。」日治後成為軍政部門的重要顧問,他協助日軍「幫辨征餉募役,嚮導偵察,其他庶般用度,誠忠悃篤,無不踴躍而前趨。」[4]

舊宜蘭縣衙的老吏,儒生林懋勛在清朝「委辨禮部,兼攝郵政,勵精有功,賞授五品頂戴」,他可能因為熟悉清代宜蘭的律例,日治後,被殖民政府任用為宜蘭支廳書記,掌管吏務,他負責辨理救民局事務,出入軍營,不辭勞瘁;在清朝因功賞授五品頂戴的楊樞機,乙未變革時,日人召集遺老,查問地方沿革及各項公務,大家都推薦楊氏老成練達,所以被召請入廳衙,以備諮詢,「凡是輿圖田賦,錢谷廩給,無不洞悉周知。」林蔭萱也因為熟悉地方沿革及一般公事,而被日人重用。[5]

第一批來到宜蘭殖民的日本官員加上軍人警察,人數很少,大約在七百人以內,統治平原上約十萬子民,自有其艱難之處。創業伊始,各種殖民機構的開辦費了不少心思安排。初來乍到,只能利用現有的機構或寺廟來充用,日人在宜蘭街天后宮設立明治語學校,以便訓練懂日語的在地人,法院支部設在西門常平倉,以西門文昌廟作為宜蘭警察署。[6]徵用孔廟作台北衛戍病院宜蘭分院、憲兵隊安置於五榖王廟和游氏祖廟立雪堂、在東門黃挺華宅開辦宜蘭國語傳習所。[7]

河野支廳長在呈給總督府的報告中,感嘆:「舊捕廳址充作支廳廳舍,到任之後,雖日日在修繕,但面積狹隘,各課辦公室及寢室等,亟需從速續予修繕,或予增建。」[8]

1898 年宜蘭廳辦務署位置及區域,取自《臺灣總督府檔案》00000349005 號。
1898 年宜蘭廳辦務署位置及區域,取自《臺灣總督府檔案》00000349005 號。

河野認為宜蘭的環境衛生糟糕透了,城內道路狹隘、居民習慣把糞穢物丟棄堆積在溝渠中、擅自在公有的道路私蓋家屋,侵占街衢。居民如此,連牲畜也不規矩,飼養的豬不關在欄內,城內街道處處可見動物的屎尿,以致行人之步履維艱,居民飼養的狗橫行,時而揚聲亂吠,行人驚惶。

河野支廳長到任後,連續發布了幾個告示,要求市民不准占用道路蓋屋,如有這種情形,限10日內拆除;8月在4個城門外設置圾垃場,要求所有瓦礫糞土、污穢之物,必須挑出城外丟棄;宜蘭支廳每日雇用60名工人,清掃街衢及疏浚小溝,同時規定「豬應飼禁於欄,狗當以各飼主姓名寫一木牌,掛在狗頷」。[9]

參考資料與註釋

[1] 楊南郡,〈甲午戰爭前日本探險隊眼中的噶瑪蘭風貌〉,《宜蘭文獻雜誌》第16 期(1995 年7 月),頁10-32。

[2] 王學新譯,〈宜蘭支廳轄內狀况報告〉,《日據時期宜蘭地區原住民史料彙編與研究》( 南投,台灣省文獻委員會,2001),頁48。

[3] 洪棄生,《瀛海偕亡錄》( 台北,大通出版社影印,1995),頁22。

[4] 鷹取田一郎,《台灣列紳傳》( 台北,台灣日日新報社,1916),頁83。

[5] 鷹取田一郎,頁81-83。

[6] 宜蘭廳編,《宜蘭廳治一班》(1916)( 台北,成文,1985 年重刊),頁62。

[7] 溫國良,《台灣總督府公文類纂宗教史料彙編》( 南投,台灣省文獻委員會,2000),頁214。

[8] 王學新譯,《日據時期宜蘭地區原住民史料彙編與研究》( 南投,台灣省文獻委員會,2001),頁63。

[9] 王學新譯,頁48。

書籍資訊

書名:宜蘭的日本時代

作者:林正芳

出版單位:宜蘭縣立蘭陽博物館

出版日期: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