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財發 / 李阿梅 / 黃麗惠

南方澳地區擁有豐富的海洋生態及漁業資源，還具有相當多樣性的社群及人文特質，為了紀錄「討海文化」，蘭陽博物館從2016年起，進行「老船長口述歷史調查計畫」，每年邀請約20位退休老船長擔任報導人，進行口述歷史訪談。同時由專人當場進行錄音、錄影及照相工作，事後整理成詳實之文字紀錄。

《蘭博電子報》會逐期刊登，分享這些討海人的生命史。

陳萬富，一九五Ｏ年十二月廿五日出生於澎湖縣花嶼村的中寮。父親陳姜，1928次（日昭和3）年次，在花嶼討海，擔任「大俥」（輪機長）的職務，對於漁船的機器設備很在行，不管是釣魚或是網具類的都很厲害，在花嶼可說是屬一屬二的人物。父親有一位好朋友王陸，從年輕開始，兩人就是好搭檔：王陸是船長；陳姜是「大俥」，和另一位馬公的股東，三人合夥買漁船作業，漁法有「放緄」（延繩釣）、流刺網，漁獲為「小卷仔」、土魠魚（鰆魚），這樣的合作模式一直到他們不再討海為止。

小學還沒畢業時，萬富就曾跟隨父親出海，當時沒有船員證，出港時得躲藏在船艙裡，以躲過檢查。萬富十三歲開始討海，最初工作的漁船是「新滿漁」，約廿噸左右，父親有股東，漁船上共有七、八人，全都是手工作業，兩年後萬復從煮食囡子升為船員。

 「新滿漁」是「放緄」討四季海，夏天的漁獲是「小卷仔」，秋天時，木造漁船要到馬公上架維修，約二個月的期間，無法出海作業，只能吃老本。冬天則是流刺網作業，漁獲為土魠魚，二月時「放貼底緄」，漁場在七美嶼的西南邊，魚餌是在馬公買的「墨賊仔」（烏賊）餌、「烟仔」餌，要出海作業前，先要將餌切成小塊備用，漁獲為底悽魚類，如嘉臘，到四、五月時，又再開始小卷海作業。

海上作業捕到的魚，在漁船上得先「豉鹽」（用鹽醃製保存），再載到馬公販售。此時的海路行情普通，一個夏天的作業，每位船員約可賺得二、三仟元。

萬復退伍後，父親換了一艘比較大的漁船「新春福６號」，八十三匹馬力，同樣是四季海的「放緄」、「放綾仔」（流刺網）。待萬復廿四歲婚後生下長女，他覺得這樣的前途堪慮，此時父親的同母異父叔叔在高雄遠洋鈶司的漁船擔任船長──是大艘木造漁船，有一百七、八十噸，在越南、西貢等海域雙拖網作業。

萬復決定跟著叔叔跑遠洋。工作的是三百多噸的「鐵船」（鋼殼漁船），擔任「二俥」職務（大俥助手），首次出港從新加坡往印度洋，再由南非開往普敦，而後到西班牙（北大西洋）將漁船交由另一組人員作業，原本這組人員搭乘飛機回國，這一趟航程大約二年六個月的時間。

此趟遠洋主要漁獲有長鰭鮪（美軍會購買去做罐頭），是用延繩釣漁法，魚餌使用秋刀魚死餌，漁船一路隨著長鰭鮪的魚蹤作業。船長有固定薪水加紅利及抽成，船員領的是固定薪水加紅利，萬富最初的月薪僅大約二仟多元。

後來萬復回到花嶼，向當地人買了一艘六十匹馬力的漁船，更改船名為「勝富財」，是「掃綾仔」（流刺網），由萬富擔任船長，弟弟則和朋友同船作業，二年後，南方澳漸漸興起「摃珊瑚」，於是他決定更換漁法，再換較大的漁船。

廿八歲時，萬復到茄萣買了一艘一百五十匹馬力的漁船，將之改造命名為「豐滿慶」，從未操做過「摃珊瑚」的萬富，聘請了一位有經驗的「大俥」協助，同船十一人作業，大多都是熟識的花嶼人，此時期南方澳的「摃珊瑚」漁船大約有廿多艘。

「豐滿慶」首航，考慮到中途島航程較遠，於是水、油都載運到飽和狀態，結果在宮古島附近遇到風浪襲擊而造成沉船事件，有幾位船員不幸罹難，萬復及其他船員由朋友救起載送回南方澳。

大約休息了七、八個月，處理好船難後續問題，心境也較平穩後，萬復找了朋友合夥，透過仲介在東港買了一艘法拍船，一百六十匹馬力，船名為「勝富財」，號碼已忘記了。

「勝富財」後來發生火燒船意外報銷，萬復輾轉向增幅造船廠訂製新漁船「新妙祥７６號」，是為一百多噸的「塑膠船」，原漁法「放緄」，在南太平洋掠鯊近二年，萬復將其改為「摃珊瑚」，首回作業就賣了一仟多萬元的好成績。

萬復四十五歲時，珊瑚的價格較以前不好了，此時遠洋漁業成績不錯，他就獨自到高雄一家公司應徵船長職務，和老闆簽約後一週在新加坡接船。

這是萬復頭一回擔任大艘遠洋漁船的船長，因此戰戰兢兢，船上的儀器設備先進，多是自動系統作業。漁船「義航２號」由新加發出發，前往印度洋作業，漁獲多為大目鮪（短鮪），賣魚則是與日本轉載船在海面上進行交易、轉運，蘇聯的加油船會前來補給，這些聯繫事項都得用英語溝通，萬復之前曾在高雄補習班學過，因此也就算的上得心應手。

在「義航２號」作業三年半，期間到過伊朗、阿曼（阿曼蘇丹國）、巴基斯坦等……漁獲共賣了一億五仟多萬，公司分給萬復一仟三佰多萬的紅利，請他續任船長，但是被萬復婉拒，他和朋友合夥買了一艘八百噸的臺灣鐵船「皇益」，在大西洋作業二年後，經巴拿馬運河再到太平洋。

萬復回台後，發現帳目不對，因為是好朋友，他也沒有退股，希望給他一個機會改進，如今已經八年多了，當初投下一仟七佰多萬，只抽回五佰萬。

五十七歲時，萬復代理遠洋漁船「億龍２０２號」的船長，薪水以日計算，沒有紅利，一天一萬元，這時他在蘇澳國中夜間部就讀，於是向學校請假三個多月，作業餘一百多天。

萬復六十歲時自己擁有一艘「摃珊瑚」漁船「源勝」，當時聘請專職船長掌船，自己做「山頂頭家」，不再下船作業。109年擔任宜蘭縣寶石珊瑚促進會的理事長。

討海的四十多年，萬復覺得「討海輸山頂」，意謂討海要在外海冒險很辛苦，在陸地買一塊地都比討海投資要來得好，原本希望兒子能夠承繼衣缽，但兒子不想要，他覺得這是應該的，也是好的，他並不想逼迫孩子來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