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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141期-在地知識與小農創新3-1

蔡晏霖 / 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副教授

─摘錄自「小地方 大魅力-在地知識與文化體驗經濟工作坊 成果專輯」

105年度「文化部推動博物館與地方文化館發展計畫人才培力課程」

透過在地知識帶來小農的農技藝創新。
透過在地知識帶來小農的農技藝創新。

編按

2016 年末蘭陽博物館承接並代辦文化部在地知識與文化體驗經濟工作坊,結合土地倫理、地方知識、生態環境教育、友善環境鐵馬微旅行等面向,以保存宜蘭在地文化為前提,舉辦一連串課程講習與實地參與鐵馬小旅行,旨在培訓地方文化導覽人才並持續推動在地文化能量。

 

來自三十多個不同單位熱情參與者,提供了地方知識小旅行意見回饋與豐富的心得感想。蘭博電子報將逐期刊登成果專輯,帶領大家瞭解來自宜蘭在地各處的"小地方 大魅力"。

蔡晏霖 / 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副教授
蔡晏霖 / 交通大學人文社會學系副教授

小地方 大魅力

土拉客成員、松園小屋共同經營者。半農半人類學的多棲混種物。學術的田野在印尼,生活的田野在宜蘭,生命的田野在女性主義。在教學與研究之餘負責耕作宜蘭深溝1.6 分的水稻田,並與朋友共同經營獨立書店「松園小屋」。

思索「在地知識」

在地知識需要「轉譯」

近年來,隨著「說故事」風潮的興起,「在地知識」彷彿也水漲船高,成為許多人感興趣的對象,越來越多人願意花錢付費聆聽「在地故事」。然而今天我首先想跟各位報告的是,在地知識本身不是一個好像它就在那裏,我們會想說農村有它的歷史與故事,可是這些故事與歷史究竟如何成為「知識」,必須要有人來說出它的故事。換句話說,「在地知識」並不是想像中存在於「他方」或者「某處」的東西,彷彿我們只要人到了「那個地方」,就可以看見它與獲取它。要了解所謂的「在地知識」,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那些會說故事的人,我把他們稱為在地知識的「轉譯者」。各位身為台灣各地地方文化館的工作者,無論是策展或者進行口述歷史採集,都是在以你們各自的記錄、書寫、編輯等種種敘事技藝,將您所認識、收集、體會到的各式各樣在地知識再現出來——這些工作,就是我所謂的「轉譯」。因此可以說,每一位地方文化館的工作者,都是在地知識的轉譯者。

 

「轉譯」也在我今天另一個主題——「小農創新」——領域中,佔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一般人會認為轉譯就是在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工作,例如將中文翻譯成英文,將英文翻譯成日文等等。然而實際上,幾乎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不同的「知識類型」或者「知識體系」之間進行著轉譯的工作,只是我們往往並不自知。例如某位小農寫了一篇臉書貼文,將鄰居阿嬤用台語說的話,以讓都市人聽得懂的方式(例如配上有故事的照片)而引發遠方讀者的共鳴;這是將阿嬤在台語以及農村語境中的知識,轉譯並置入為城市人可懂可感的語境。或者假設我要教人騎腳踏車,要一邊推著他往前騎、一邊教他如何保持平衡;這是將銘刻在身體上的知識,轉譯成言語化的知識。這些在不同語言、語境、知識型態,以及知識呈現方式之間穿梭來回的工作,都可以叫做「轉譯」。

需要不斷地接觸及實作,直到成為身體記憶的一部份。
需要不斷地接觸及實作,直到成為身體記憶的一部份。

在地知識往往是「默會知識」

說到這裡,進入了一個更為本質的問題:我們不僅要問什麼是「在地知識」,還要進一步追問:「知識」是什麼?在台灣接受制式教育長大的我們,很容易認為課本上寫的東西或者老師說的東西就叫做「知識」,而這是一種非常侷限的知識觀。各位今天早上到土拉客農場的田間勞動,土拉客的農事老師請各位從金針叢中拔除雜草,請問該如何分辨金針與雜草?如果光只是依靠口語敘述是很難說得清楚的,可是只要你在現場看,老師在旁邊稍微一提醒,最好還實作一下,那你就馬上明白了。所以在這邊我要跟大家報告的第二個重點是:在地知識本身除了需要轉譯,它還有具有非常多不同的形式。換言之,除了課本裡、wiki 百科上、或者老師在講台上說的那些「知識」,還有許多其他型態的知識,它們往往是非文字的、甚至非語言性的、而是屬於實作與身體的知識。

 

這樣的知識,稱之為「默會知識」。正如我們學習騎腳踏車、學開車,絕對不可能只是看書就會,而是要靠我們去操作它、不斷地練習與觀察、感知、觸摸、體會、犯錯、修正而累積起來的知識。許多農業知識的學習也是,它很難用語言精準講出來,然而只要在田間現場示範,大家很快就能體會。不過,如果隔了一年你再回來,到時很可能也就忘了,還得老師再提醒一次,或者要實際拔錯幾次、犧牲一些金針花才又想起來。換言之,需要不斷地接觸及實作,直到成為身體記憶的一部份。在友善水稻小農的世界中,如何分辨稻子與稗草、如何分辨田螺與福壽螺,這些也都是農人在農事操作現場不斷實作而累積起來的辨識力與知識——這些都屬於「默會知識」。

 

這是最重要的一點,因此希望一開始就解釋清楚:所謂的在地知識,不是一個你到了一個地方,比如像我在這邊跟各位報告了一個小時,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宜蘭小農的在地知識。這也是為什麼,主辦單位要安排大家以騎腳踏車的方式在不同的「地方」之間移動(而不是搭遊覽車),並且還要真的下到田裡工作。因為我們希望大家以自己的身體去學習與體會,究竟宜蘭的「風土」是什麼,而且正是在這樣的一種人與環境實際的互動中,宜蘭小農社群們產出一些創新的知識型態,而這些知識又足以吸引更多人來到宜蘭。我覺得,與其上兩天的室內課告訴你什麼是宜蘭風土以及孕育小農創新的條件,還不如讓各位以身體與宜蘭風土實際互動來得有效與深刻。

松園小屋長期舉辦物換物市集。 照片:蔡晏霖提供
松園小屋長期舉辦物換物市集。 照片:蔡晏霖提供

在地知識 vs 全球化知識

要進一步了解「在地知識」,還可以從在地知識「不是什麼」開始。一般教科書上、大學、以及各種機構裡的知識,從物理學、醫學、經濟學,到管理學,都可以說是一種「全球化知識」。全球化的知識強調自己的普遍性價值(universal value),也就是它普世性的適用性,無論到哪裡都成立、都管用。而這也表示,這些知識已經與生產它的在地脈絡分離,而且進一步被抽象化、概念化與標準化(standardized),例如物理學定律走出實驗室、生醫技術離開臨床測試、經濟趨勢預測離開模型,才可以跨越語言與國界而流通、複製、甚至被商品化(commodified),打個比方,全球化知識就像當代生活裡常見的各種「連鎖店」,要能開放加盟,創辦者首先必須產出一套標準化的產銷模式,包括標準化的產品、商標,與技術上的know-how,將關鍵技術與商品簡化為一套SOP,才可能在不同地方複製出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連鎖加盟店。

 

「在地知識」與「全球化知識」的操作邏輯則剛好相反。與其砍斷知識生產的在地脈絡,在地知識所標榜的恰好就是它與「在地」(the local)的連結。而且它要強調這些連結的多樣性與緊密性,以及由此所衍生出的獨特性(particularity)與不可複製性,也就是所謂的「本真性」(authenticity)。透過同樣的裝潢、同樣的商品、同樣的商標,還有服務人員的制服以及標準化的應對方式,便利超商希望盡量讓顧客遺忘每間店之間實際存在的異質性,而只看見它們之間的同質性。

 

相反地,「獨立小店」強調與販售的則正是自己的獨特與不可複製性。儘管不同的獨立書店可能賣著類似的商品(例如進了同一類書或最近很紅的精釀啤酒)、也分享著相似的經營理念甚至聯合舉辦活動,還可能以類似的在地素材塑造出類似的風格(例如都是老屋改造並使用回收舊料),但是因為每個經營者都不斷在自己小店的軟硬體設備上、依據自己的網絡關係與喜好而投入心力與資源,每間獨立小店也就逐漸長出自己獨一無二的精神氣質與空間氛圍,並因此發展出自己的招牌產品與熟客網絡。而這,正是獨立小店面對各種大型甚至跨國連鎖店與網路商店強勢競爭的生存之道——當眾人都強調標準化與一致性,獨立小店反向操作:它們拒絕一致、也拒絕被複製,而是從經營者自己與她所掌握的在地條件來創造出這間店獨一無二的特色與價值。這是為什麼很容易去COPY 一家7-11,但是沒有辦法去COPY 任何一間獨立書店,比方說松園小屋。在台灣到處都看到長得一樣的連鎖便利超商,但卻絕對看不到第二間淡水的有河BOOK。背後的道理很簡單:「複製」是連鎖加盟店的操作邏輯,獨立小店的邏輯則是追求獨特的本真性。其它人也許可以學習有河的精神,甚至是有河的素材(河景、店貓、玻璃詩),但是他們絕對沒有辦法直接組裝成另一個有河。相反的,只能夠從他們自己的在地,重新去觀察、去探索、去追尋、去找到什麼是他自己的條件與素材,再根據這些素材拼湊出屬於自己的精神與風貌。

來土拉客參訪與打工的各國朋友 。照片:蔡晏霖提供
來土拉客參訪與打工的各國朋友 。照片:蔡晏霖提供

有機農業與在地知識

讓我們再換個例子,並且正式進入今天的另一個主題:「小農創新」。我們時常在小農創新的領域中聽到「友善小農」、「有機小農」這些名詞,而他們是相對於所謂「慣行農法」(conventional farming)的工業化農法。慣行農業與有機農業的差別在哪裡?常見答案是友善耕作就是「無農藥、無化肥」,暗示著慣行農法就是耕作過程使用化學肥料與農藥的種植方法。然而如同台灣有機農業倡議領袖之一郭華仁老師一再強調的,慣行農法的核心不在於用什麼、不用什麼,而在於它以一種「化約論」(reductionism)的方式理解並操作農業生產,也就是把作物的生長過程理解為植物與幾種主要元素(氮、磷、鉀)與另一些微量元素之間的比例關係。據此,農人與作物的關係就可以被化約為:在A 階段希望該作物長什麼,就施加B 種肥;而若不希望作物長出oo,就噴xx。農人依賴化肥與農藥,正是化約式農法思維的自然後果與效應。

 

這麼一來我們也可以理解,慣行農法與便利超商一樣,強調的都是操作上的標準性與可複製性。而這樣的運作邏輯也絕對不只展現在施肥與用藥兩個面向,拿起一包在園藝店或種苗行賣的商業化種子,你會在包裝袋後面看到該品種作物的栽種指南,而這套標準化知識強調的只會是「耐陰」、「全日照」、「排水良好」、「介質栽培」等普世皆準的栽種條件。換言之,隨著一包標準化、商業化種子而販賣的,是一套在不同地方都可用相同的栽種方法,亦即一套標準化、可流通的全球化知識。與此相應的,這套知識裡絕對不會標明「根據宜蘭的氣候條件這種作物適合以溫網室栽培」。你只能從園藝店或種苗行老闆那邊問到後者這種具有在地意涵的知識,而且前提是這位老闆具備這樣的在地知識。想想你若是在IKEA HOLA 買了一個盆栽,你應該連問都不會想問收銀員這植物該怎麼種吧。

 

再進一步談:如果慣行農法的核心不在於用什麼與不用什麼,而在於它的「化約式思維」,那麼強調與慣行農法不同的有機農業與友善耕作,其核心思維也就絕對不只是用不用農藥或化肥,而在於一套有別於「化約論」、甚或就是用來對治化約論及其所造成的問題的「反化約論的另類種植思維」。確實,我們看到無論源流與名稱再怎麼不同,種種的有機農法、自然農法、秀明農法、樸門農藝、友善耕作、生機互動農法、...... 強調的都是「適地適種」與「地產地消」,簡單來說就是以在地知識取代慣行農法所依賴的全球化知識。

 

具體而言,想要「做有機」,一位農人必須從累積自己對於農場與作物的在地知識開始。這包括觀察與理解在地的土壤條件、理解土壤裡的各種生物、觀察這裡有什麼樣的動植物對作物有害,也觀察有哪些動植物正在幫忙你對付害蟲。比如宜蘭的水稻田中有非常多的福壽螺(這裡很可能是全台灣福壽螺最多的地區之一),於是一位在宜蘭投入農業生產的新人,如果不想當一位用藥「淘螺仔」的慣行農人,那她或他就必須認真考量自己該如何與福壽螺相處。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是:台灣主流輿論都認為福壽螺是強勢外來物種、在台灣缺乏天敵,因此只能用藥殺死。然而一些宜蘭友善小農就觀察到,在一塊生態比較多元的水稻田裡,其實已經有一些動物學會吃福壽螺了,包括田鼠,還有在台灣屬於保育類但在宜蘭其實很常見的彩鷸,以及一種不吸人血但會侵蝕福壽螺螺殼的光潤金線蛭。甚至,田螺與網蜷這兩種台灣原生螺類,雖然不直接吃福壽螺,但似乎也與福壽螺形成某種競爭關係。根據這樣的觀察及其所累積起來的在地知識,這些小農發展出一套與福壽螺相處的在地知識:與其用藥淘福壽螺而無差別地殺死其他的螺類,並阻絕其他生物的食物來源,他們寧願以手撿螺,仔細挑出福壽螺留下田螺與網蜷,甚至撿拾別處水圳中的田螺與網蜷放入自己的田中,以直接增加田螺與網蜷的族群數量與相對競爭優勢。換言之,透過細緻的在地觀察與累積相對應的在地生態知識,宜蘭友善耕作小農學習善待田中的其他螺類、彩鷸、田鼠與光潤金線蛭,也就等於是為自己增加盟友與工作夥伴。這個例子非常清楚地告訴我們:在地知識帶來小農的農技藝創新。

 

此外,在地知識除了生態知識,也包括在地的歷史人文知識與社會知識,例如認識村子裡的老人家以及他們對當地水文、氣候、風土、作物品種的知識,有助於新農民快速進入農村世代累積的在地農業知識。而理解身邊有什麼社會資源(例如宜蘭有華德福學校家長社群、有哪些固定舉辦的市集、有哪些支持有機農業的餐廳與店家),可以協助新農民定位與找出自己的消費者客群。這樣的一套在地的小農產消知識,是從我們所身處的土地、生產社群、與消費者社群出發的在地知識,這些知識及其創造的連結因為很在地,很難被複製,也因此可以打造小農產品獨一無二的產品定位與行銷特色。就像剛剛各位在土拉客農場裡看到的一切,都是從那塊土地出發,也從土拉客成員的條件出發。我們非常歡迎其他人來了解土拉客的想法與運作方式,我們開放我們的家讓有興趣的人來打工換宿,甚至歡迎他們參與我們的工作會議。我們沒有商業機密,因為根本沒有秘密,也不用擔心別人來複製這些無法被複製的東西。因為就算有人可以搶走我們的土地,他們也不會以我們對待這塊土地的方式來對待這塊土地。他可以自己去買種子來種,而他所種出來的會是他的作物而不是土拉客的作物。他也沒辦法搶走土拉客的客群,因為他們認識的是土拉客而不是別人。這正是「在地知識」所創造的獨特的產銷關係:生產者基於其獨一無二的特性,而建立起與消費者獨一無二的強效性連結。

地方中心主義的陷阱

不過,在地知識固然有其相對於全球化知識的優點,但是如果我們只強調在地性,而且是過分地強調在地性,也可能會陷入「地方中心主義」的陷阱。歐美近年來有許多仇視難民、移民者的排外言論,正是一種地方中心主義的體現。我們雖然可以理解,這種地方中心主義興起的背景,是因為1990 年代以來歐美社會倡行新自由主義,強勢在全球推動WTO, TPP 以及各種雙邊、單邊貿易自由化協定,換言之就是經濟全球化在各國所引發的M 型化社會趨勢(表現為財富差距急速增加、青年世代貧窮、城鄉差距擴大、難民移工等被迫遷人口遽增等種種現象)。可以說,歐美社會的保守型地方中心主義的興起,在某種意義上是對於過去二十年自由貿易全球化所造成分配不正義的反撲。我們已經活在一個高度全球化的年代,享受它的便利,同時也開始體會到,全球化對生計與政治帶來很高的衝擊。台灣為什麼要簽那麼多的自由貿易條款,為什麼台灣年輕人要在三一八的時候衝進立法院,這個絕對是因為全球的經濟一體化開始衝擊了原有種種界線。今日我們的經濟跟政治生活史無前例地跟世界上其他國家的人綁在一起,在這個過程中,也同時形成了各地階級的重新再結構,大部分的時候,全球化的利潤果實是不對等地只由1% 的人享受,而全球化的污染與惡果則是由99% 的人來承擔(例如空污、氣候變遷、戰爭流移)。而這些不正義的全球化惡果,在各地極右政權的利用下,又造成更多的人道危機(例如反移民、反難民、反移工)。

 

此外,全球化的影響不是只有經濟生活與政治生活的同質化,在文化與美感經驗上也越來越同質化。今天我們旅行到世界各地,大概看到的都是非常類似的機場、主題樂園、旅館、與店家,當一切都可以連鎖與加盟,我們的文化生活也開始進入高度同質化的疲乏。然而人不是完全被歷史決定的動物,人也在創造它自己的歷史。當一切都可以連鎖與加盟,人們就開始想要追求獨特性,想要去買連鎖商店買不到的東西,同時也想要支持那些只有台灣才有的、只有故鄉才有的人事物。換言之,在地主義跟全球主義,基本上是一體兩面,它是同時發展卻又對彼此有張力的雙生關係。總之,我的提醒是:當我們追求並珍惜在地知識時,也還是要時時提醒自己:地方主義就像任何主義一樣,不能被無限上綱,認為凡事在地就是最好。我們必須明白,地方主義也可能會被過度操作,形成排外性的動員,其後果則是耗損社群追求創新、自我更新的動力。我們要追求的是健康、通透、有彈性的內外關係,地方與社群始終保有自己基於歷史與意願構築出來的界線,但是這界線同時而且永遠是可以被反思與討論的。

註解:本文中提到的產「銷」,代表涉及市場化的銷售關係;若是產「消」,則代表除了市場化的銷售關係外,也可能同時存在非市場化的單純消費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