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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博電子報

104期-民國102年,二龍河畔觀競渡

文:郭世良(銓敘部研究委員)/圖:王有森、李正煜、郭世良、葉佳勛

壹、文化傳承,邀友同觀

今年,我和去年一樣,在端午節(6月12日)的前一天下午回礁溪,為著是要觀看第二天清晨洲仔尾的龍舟祭典以及其整備、力扛下水等儀式。同時也特別邀請好友攝影師王有森,同來參觀古老而傳統的二龍競渡。

 

去年端午節清晨,我在淇武蘭觀看龍舟祭典等儀式,不過今年淇武蘭龍船厝前的「大稻埕」(廣場)(在馬路邊)因前二、三日有奠儀,龍舟早已在數天前出厝,抬放到過河對岸的一戶三合院大稻埕上,若非有指引的標示,根本就找不到;還有今年淇武蘭龍船厝舉辦二龍競渡攝影比賽,自當設有路引、指導去處。我雖然不在淇武蘭的祭典場域,但我想必然是一場攝影豪傑的英雄大會。就以我在洲仔尾的祭典場域而言,也是攝影豪傑群集,將心比心,將理比理,應該是相同吧!更何況這場攝影比賽所拍攝的主題內容為「二龍競渡」,並沒區分淇武蘭或洲仔尾。據舉辦人賴峰育的說明:攝影比賽是要保存美麗的競渡影象,傳承文化。(圖1)

圖1:淇武蘭龍船厝舉辦攝影比賽(與歷史影像展),攝影者獵取龍舟運行影像。(102.6.12. 葉佳勛 攝)
圖1:淇武蘭龍船厝舉辦攝影比賽(與歷史影像展),攝影者獵取龍舟運行影像。(102.6.12. 葉佳勛 攝)

貳、巡河獻紙,體驗故事

圖2:絞船—洲仔尾長者教導年青者,用藤條箍住船頭(船尾)並繫於「龍骨」,而後用較細木棍絞緊,再將此木棍兩端與籐條綁住,以免滑動。(102.6.12. 王有森 攝)
圖2:絞船—洲仔尾長者教導年青者,用藤條箍住船頭(船尾)並繫於「龍骨」,而後用較細木棍絞緊,再將此木棍兩端與籐條綁住,以免滑動。(102.6.12. 王有森 攝)
圖3:勒肚—洲仔尾長者教導年輕者,將船底間隔横木(肋骨)用電線勒住,繫於「龍骨」。(102.6.12. 葉佳勛 攝)
圖3:勒肚—洲仔尾長者教導年輕者,將船底間隔横木(肋骨)用電線勒住,繫於「龍骨」。(102.6.12. 葉佳勛 攝)
圖4:洲仔尾請神(左起古公三王、土地公、關聖帝君)祭拜,保佑競渡平安、闔境平安。(102.6.12. 郭世良 攝)
圖4:洲仔尾請神(左起古公三王、土地公、關聖帝君)祭拜,保佑競渡平安、闔境平安。(102.6.12. 郭世良 攝)

 

在洲仔尾,清晨約5點半,即作龍舟整備(絞船、勒肚、架尾舵)(圖2、3)。約7點鐘,樸實的庄民,請神入座後,頭家、爐主、執事者很好客地邀請現場的攝影師朋友、觀光客共同參與祭拜(圖4)。

 

約7時50分,去年9月補選的礁溪鄉新任鄉長林錫忠從淇武蘭趕到現場,(去年端午節前夕,原任鄉長黃太平病逝),與一群青壯庄民與青少年,在大夥的歡呼中,以粗大的竹筒棍把約1600公斤的龍舟扛了起來,緩緩地往約100公尺外的「龍船落起」處前進(圖5),再緩緩地上堤坡、下堤坡,又緩緩地下水。此時岸邊早已擺設牲禮祭拜,焚香、燒帛、燃炮、獻紙。當龍船全身漂浮在水上時,這群壯年、青少年的扛夫,從水中、從岸邊興奮地一一爬上船。時間約為8點鐘。就在這時我被一位執事者邀請、拉下船(圖6),後來才知道他是今年的爐主賴定修(45歲)。另外還有一位攝影師也被邀下船。這是我第一次遊二龍河,跟著庄民「巡河獻紙」,體驗故事。

圖5:礁溪鄉鄉長林錫忠(右二紫衣者)參與洲仔尾之扛船下水。(102.6.12. 葉佳勛 攝)
圖5:礁溪鄉鄉長林錫忠(右二紫衣者)參與洲仔尾之扛船下水。(102.6.12. 葉佳勛 攝)
圖6:洲仔尾龍舟下水,即將巡河,岸邊早已備妥牲禮祭拜,並且拋獻紙帛。圖左為筆者(白衣)被牽拉下船情形。(102.6.12. 王有森 攝)
圖6:洲仔尾龍舟下水,即將巡河,岸邊早已備妥牲禮祭拜,並且拋獻紙帛。圖左為筆者(白衣)被牽拉下船情形。(102.6.12. 王有森 攝)
圖7:約民國60年初,淇武蘭龍舟啟航於舊河道(船尾水花為「壓尾背」之現象)。(引自ECHO of Things Chinese 1975.6. P12.)
圖7:約民國60年初,淇武蘭龍舟啟航於舊河道(船尾水花為「壓尾背」之現象)。(引自ECHO of Things Chinese 1975.6. P12.)

在船上,我回憶著民國64年我參加暑期工讀服務消除髒亂,二龍村是我的管區。當時二龍河尚未拓寬,也未整治,兩岸尚有竹叢樹木等。如果把時間往前拉到那時,或更遠的從前,那麼這條船雖然不一定可以說是在蠻荒中前進,但卻也可以說是在叢林水道中航行(圖7、8),如果是這樣,那麼心理會有如何的感受?在叢林水道中獻紙,宛如在鬼怪的恐怖片中摒息,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靜靜諡諡地前進……,是否還會來一「驚聲尖叫」?……這一幕幕的回憶、模擬、想像一一浮出。

圖8:約民國60年初,淇武蘭龍舟歸航於舊河道。(引自ECHO of Things Chinese 1975.6.P17.)
圖8:約民國60年初,淇武蘭龍舟歸航於舊河道。(引自ECHO of Things Chinese 1975.6.P17.)

 

 

在巡河獻紙的一個小時內,我觀察到:參與力扛的人中,有一半以上是國二到大三間的青、少年。壯年的林志成(鑼手、43歲)、賴定修(45歲)、賴湧聰(舵手、41歲)、張鴻榮(舵手、53歲) 充當教練,指導這些青、少年如何半蹲半站半踞,膝蓋頂住船舷的「粗糠包」,在身體與船舷平行的姿勢下,如何執槳,手臂要如何擺動扒划,身體如何彎曲,以增大扒划的幅度,引船前進(圖9)。這一幕真讓人感動。蓋每年只有這麼一次人船下水,其他根本沒有運用船隻(下水)的機會,也許這巡河的作用,除了祭江獻紙外,似乎也是競渡前的熱身練習,更重要的是「文化的傳承」、「經驗的傳承」。如果能多一艘船巡河獻紙的話……。

圖9:競渡達人賴湧聰於巡河獻紙中,教導青、少年,示範扒划動作,膝蓋頂住粗糠包。(102.6.12. 郭世良 攝)
圖9:競渡達人賴湧聰於巡河獻紙中,教導青、少年,示範扒划動作,膝蓋頂住粗糠包。(102.6.12. 郭世良 攝)

叁、傳統競渡,僵持延宕

下午1點到3點,是大會安排的「傳統競渡」時間,雖然心底子知道,淇武蘭、洲仔尾上下兩庄長久以來的「恩怨情仇」、「嬉鬧纏鬥」,即惺惺相惜,也嗟嗟相怨,但今年卻出乎意外地大爆冷門,沒有積極纏鬥的動作,予以熱戰,只有消極地僵持,不行動,形同冷戰。而讓我再度失望的是:今年大會仍然沒有安置「尾索」,所以「牽尾索」、「揪尾索」、「放尾索」,甚至於「撞尾索」的船技競賽,自然兩船無從展現。還好在延宕的競渡中,仍然有展現「壓(押、尚)尾背」的功夫,濺起水花,讓船頭翹起來,增加航力(圖10)。這種技巧,在社會組公開賽中,是不許使用的,這也是傳統二龍競渡的特色之一,為其他龍舟競賽所無。茲就今年傳統競渡中的纏鬥、僵持情形,歸納如次:

圖10:淇武蘭、洲仔尾兩船於傳統競渡中施展「壓尾背」之船技,濺起水花助行。(102.6.12. 李正煜 攝)
圖10:淇武蘭、洲仔尾兩船於傳統競渡中施展「壓尾背」之船技,濺起水花助行。(102.6.12. 李正煜 攝)
一、行禮如儀,開路獻紙

兩隊先後「開港路」、甩炮、獻紙,各繞內外水道一周(圖11),回到「起點」浮台附近。浮台上,依例沒有裁判或大會工作人員,只有司令台上有貴賓、大會工作人員與作傳統競渡介紹的解說人員。

圖11:洲仔尾龍舟「開港路」時,甩砲、壓尾背之景象。(102.6.12. 李正煜 攝)
圖11:洲仔尾龍舟「開港路」時,甩砲、壓尾背之景象。(102.6.12. 李正煜 攝)
二、冷戰僵持,各自行動

在300公尺的競渡水程航道上,甲船停留在外水道50公尺標牌處,乙船則在起點浮台上游約50公尺到100公尺的水域上游盪。就這麼樣僵持住了(圖12)!偶爾甲船向「起點」划靠約25公尺,乙船也向「起點」划靠約25公尺,但仍然僵持。其間乙船突然出現掌聲,這掌聲可疑惑了廣大的觀眾,是鼓勵—好言相勸?或是激將—惡言相激?就憑觀眾各自解讀了。甲船索性自行往終點扒划前進,自行奪標,似乎是作船技的表演。同時乙船在起點上游的廣大水域向上游扒划約100、200公尺,直至近高速公路橋下再行折返,但仍僵持。而後乙船也不甘示弱,自行往終點扒划前進,扒划到終點,卻不奪標,即行折回。當乙船折返「起點」時,甲船已靠邊,人員也上岸了,乙船索性也靠邊,人員也上岸。

圖12:洲仔尾(左)、淇武蘭兩船僵持在起點前後各約50公尺處。(102.6.12. 郭世良 攝)
圖12:洲仔尾(左)、淇武蘭兩船僵持在起點前後各約50公尺處。(102.6.12. 郭世良 攝)
三、循例介紹,中途而止

在傳統競技的時段中,大會都會安排人員解說、介紹二龍競渡的歷史與特色,諸如:一方船「邀(引)鑼」,他方船以船頭齊線「應鑼」,才算正式開賽,但兩船開賽扒划前進中,任何一船可停鑼悔賽,重新再來。今年依例也有解說、介紹有關故事的安排。但今年在兩船出乎意外地僵持不賽中,解說人員似乎有這樣的話語,如:在傳統的競渡中,當天在上下兩庄水域中,各作一場的競渡,比賽的水程約160公尺至200公尺間,這個距離最容易表現競渡中的力和美;……○○○船較大,鴨母型,適合短水程競賽,○○○船較小,像戰艦,長水程競賽較有利;……傳統競渡的規矩被○○○破壞了!連傳統起點的尾索也沒有了!這是○○○的錯—這樣的話似乎重複了一、兩次。當我一聽到這句話時,心裡一陣驚悚,我想:解說者可能知道傳統「牽尾索」是兩庄相當重視的事,今年大會仍然沒架設,會引起兩庄的不滿,所以想以「尾索」的「歸責」,來挽回兩船間的僵持不賽。但卻仍然沒有打開兩船的僵持、挽回局勢。最後只好說:請二龍村村長、二龍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勸一勸、喬一喬,好讓傳統競賽呈現在觀眾的眼前。而後解說、介紹也就消聲在兩船的僵持中—停止了。這種僵持不賽的情形,當時我膚淺的想法是:給大會很難堪。

 

四、吊足味口,氣爆情緒

何以會有這樣的僵持?觀眾當然是「霧煞煞」,我也不知所以然。有從台北趕來參觀的婦女問我:這麼僵持不比,豈不是「吊足觀眾的味口」嗎?我只能笑著說:也有可能「氣爆觀眾的情緒」喔!她嫣然一笑。也許這樣以消極的僵持做為纏鬥方式之一,要比、不比,不比、要比,才是它與眾不同的特色,大家應該靜觀其變,說不定好戲還在後頭呢!

 

五、鄉長喊話,允造新船

在解說、介紹停止了一小段時間後,卻傳來礁溪鄉鄉長林錫忠的聲音……。(林錫忠世居「桂竹林」東距淇武蘭約1公里,距洲仔尾約近3公里,因地利之近,對二龍競渡的故事應該不陌生)。他似乎了解個中的原因,他說:因兩條船重量不一樣,在水中運行有差別,但這競渡的活動是文化的傳承,希望兩庄為215年的傳統競渡文化「扒給遠來的觀眾和鄉親看」,把這個文化繼續保持、傳承下去;明年請同一師傅重新訂製兩條新船,由兩庄抽籤,各自領回,依自己的傳統意念去彩繪,明年就可以依傳統的規矩,進行競渡了!此時約2點鐘吧!但甲船早已靠邊,人員也上岸,穿起衣服,接著乙船再度靠邊,人員也再度上岸。對於鄉長的話,似乎無所反應,不理不睬。

 

六、兩船不賽,各有盤算

我往前走,靠近甲船停泊的岸邊,只見有些人雙手盤叉胸前,有些人把手插在口袋,有些人插腰,或靜靜佇立,或面無表情,或不知所云(圖13)。但也有些長者、頭人猛招呼地說:「衣褲脫一脫,下來扒,免得被看扁」。而遠望稍遠30、40公尺處的乙船人員,似乎較有動靜。因距離遠而且現場雜音多,沒法聽到乙船人員的聲音,所以無法知悉他們說些什麼。這種場面,事後才知道兩船人員的意見,有些人說:不扒就不扒,我們自己扒!也有些人說:下船扒一扒,拼給他看!更有些人說:今年不扒,明年就難扒了!又據說:此時村長林義成即遊走兩船之間,希望能調和雙方意見,挽回僵局。大會結束後,我還聽說:有從馬祖趕回來的庄民,躍躍欲試,非扒不可。

 

七、插花體驗,緩和場面

就在此僵持的局面中,大會索性插花—安排一趟兩隊的「體驗賽」(由觀眾事先自由登記參加)(使用近年公家釘製、供女生比賽用的較小龍舟),緩和尷尬的場面,也緩和觀眾的情緒。

 

八、重回競技,各有勝負

也就在約2點鐘時,乙船再度靠岸之後,甲船的人員有些緩緩慢慢、陸陸續續脫衣下船,但臉色依然木訥凝重,並無扒划的動作。乙船人員也隨即燃炮下船。約2點10分,兩船在觀眾鼓掌歡呼中重返水域。兩船扒划近100公尺,均無敲鑼,卻停止。大會播報:「這趟不算,重來」。回起點再開始,乙船邀(引)鑼,甲船未應鑼,扒划至50公尺處,又停了。大會又播報:「這趟又不算了,要再重來」。重返起點,乙船再行邀(引)鑼,甲船應鑼,終於完成第一趟的賽程。遠望終點,似乎是乙船獲勝,時間約2點20分。兩船返回,再度靠岸,換手,再回水域,再較量。這次一開始,兩船鑼手互視,幾乎同時敲鑼,但隨即乙船卻落後半個船身,遠望終點似乎甲船獲勝,時間約2點40分。其實兩船奪標的時間,差距均在微秒之間,顯然兩船的實力相當。對此兩趟的比賽,各一勝一負。事後,有耳語說:「似乎是默契」,也有耳語說:「似乎是禮讓」。不論如何,我的感覺是:「心照不宣,各留餘地,明年好再見。」

 

九、老幹新枝,傳承文化

今年上下兩庄下船參加競渡的年齡層,雖然還是很寬廣,但青壯年人增多,平均年齡稍有下降。所獲悉的健將,淇武蘭有:林耀宗(73歲、鑼手)、賴鴻遠(51歲、舵手)、林鴻昌(49歲、鑼手)、林建維(45歲、舵手)、何政儒(36歲)、林政宗(33歲,尾搖);洲仔尾有:林清志(72歲、舵手)、林錦郎(60歲)、賴智深(53歲)、林有從(51歲、鑼手)、賴湧聰(41歲、舵手)、林崇校(38歲)。還有其他未知名的好手。如果再加上巡河獻紙的青少年,則年齡的分布也比較均勻普遍,這對文化的傳承,當然是一件好事。

 

十、麵包豆奶,點心當獎

比賽完畢,兩船的好手各自上岸,拾起衣服。只見頭人手捧著紙箱裝著麵包、養生豆奶,一一分送給各好手,充當點心。這可能是他們今年的最大獎。我也有幸沾光,受贈嚐了一瓶多年沒喝的養生豆奶。點心、點心,今年傳統競渡的僵持局面,會讓競渡的執事者、好手(甚至觀眾)「點」滴在「心」頭。

圖13:競渡的好手上岸後,各有思緒之表情與動作。(102.6.12. 郭世良 攝)
圖13:競渡的好手上岸後,各有思緒之表情與動作。(102.6.12. 郭世良 攝)

肆、探求爭點,釋疑解惑

今年的傳統龍舟競渡,何以有如此的僵局?兩船不賽僵持了約近80分鐘,才完成第一趟的賽程。往年雖然有1小時內扒扒停停,來回七、八趟,也沒完成一趟賽程的情形,但卻均在比賽的水程河道內互嗆,積極纏鬥,動作明顯。然而今年卻是偏離了水程河道,甚至甘脆靠邊上岸,退場不比。經過幾番依序思索,並參酌一些庄民的說法,喔!我終於明白了!仍然必須把ㄧ切的行為、舉動回歸於原始點,從歷史與文化的深層去尋找可能的原因,才能獲得比較容易讓人接受的答案。我有譜了:

 

一、祈求平安,嬉鬧纏鬥

二龍競渡的宗旨或目的,在於祈求平安,五穀豐登,所以鄉民、村民、庄民都會很順口地說是「扒平安」耶!甚至於「扒贏,卡平安」或「贏得比賽,贏得平安」,這種觀念深深地刻畫在庄民、村民、鄉民的心版上,已經二百年了。為了平安、豐收,競渡就要贏,平安、豐收自然就有面子,因此也就產生「愛面子」、「不服輸」、「不認輸」的心態與行為,也產生了一些纏鬥的情節或小動作,積累久了,就形成兩庄間的「恩怨情仇」,所以表現在觀眾面前「嬉鬧纏鬥」的影像,並非一朝一夕之故,而且庄民也習以為常。因此,在競渡的戰略戰術上,各有盤算。今年的僵持,對觀眾而言,雖然是意外,但也應可想像得到原因是什麼。……噯呀!仍然是一場「嬉鬧纏鬥」嘛!

 

二、時空變遷,衝擊傳統

近30、40年來,二龍村的生活環境變化很大,社區建設、拓寬水道、整治河川,加上教育普及、工商發達,許多年青人出外發展,人口外移嚴重,若要以二龍村的上下兩庄自辦競渡大會,恐怕也有實質的困難。在這種情形下,公家如不適時出面接辦,開放比賽,吸引村外的人來參加,招攬觀光客來捧場,則連形式的保持都有困難,可見時代的變遷對傳統衝擊之大。

 

三、公家介入,譭譽參半

(一)打破傳統,難獲諒解

據悉民國69年宜蘭縣第一屆縣長盃龍舟錦標賽在礁溪二龍河舉行時(圖14、15),有句流行的話語:「要打破傳統」,二龍村村民並不願意接受。但隨著時空的變遷,要由在地的「頭家」、「爐主」主辦,也有困難,不得不由公家出面接辦,一旦公家接辦,就得開放比賽,要用現代普遍被認同的競賽規則:設立裁判、記時排序,來博取廣大社會的認同。這些「新規則」取代了「舊默契」,改變了祭典的時序、邀賽的儀式、兩地競技的場域、限制競渡的動作,令村民、庄民不悅。又據悉在公家接辦的初期,傳統競渡的時間只有1個小時,後來經過村民、庄民多年的陳情、溝通,最近幾年才增加了1個小時,為現在的2個小時。所以二龍村的村民、庄民,對當局的作為或措施,不能諒解。在這方面,當局應該加把勁,多和村民、庄民溝通、溝通。

 

(二)提供資源,振興名氣

不過也有村民、庄民平心靜氣地告訴我:端午慶典,單純在水域上競渡以外的事項,如清理河道、整修道路、對外宣傳、維護秩序、指揮交通、配合活動……等等,如果不是由公家來辦,村裡、庄裡實在無法負荷去招呼人員來處理,使競渡、比賽能順利進行,撐起場面。就以民國90年以來二龍競渡榮獲交通部觀光局選為「台灣地區十二項大型地方節慶活動」中的「六月台灣慶瑞陽龍舟賽」之一,作為觀光宣傳推廣的重點,以迄今日來說,每年必然也會有公家提供資(支)源(援)的努力成分。所以,公家的介入,並非一無是處。在這方面,當局應該持續加油、加油。

 

四、返璞歸真,維護傳統

近30、40年來「扒龍船」,已演變成季節性的體育活動,各地的龍舟賽都力主「觀光」、「商機」,更邀外國隊伍來比賽,熱鬧非凡。「砰!」一聲槍響,各參賽的具像龍頭船隊奮力前划,各地同出一轍、千篇一律,已淡薄了民俗文化的意義,沒什麼看頭。只有礁溪的二龍競渡,仍然保存著古老的宗教儀式、古老的船型和古老的競賽規則。人的口味很刁,新品種碩大的芭樂、芒果、飼料雞,吃膩了!就想回過頭來吃幾乎要絕種的土芭樂、土芒果、土雞。物以稀為貴,二龍競渡的土傳統正是現在這種時尚的趨勢,如果不保握時機,設法加以維護,則礁溪的發展就會喪失獨特的文化「賣點」,就會喪失文化觀光的「商機」。我在巡河獻紙中,親耳聽到壯年人在教導青少年扒划時說要「經驗傳承,維護傳統」的話語,礁溪要發展,獨特而古老的「二龍競渡」,絕對是有吸引觀光客的「賣點」之一。雖然甲船的訴求「恢復傳統」160公尺至200公尺的賽程,不是沒道理,但乙船堅持按大會規定的水程,也不容否定。然而「還我二龍競渡本色」的訴求,似乎早已在蘊釀中。

圖14:民國69年宜蘭縣第一屆縣長盃龍舟錦標賽,大會服飾上之logo。(101.6.24. 郭世良 攝)
圖14:民國69年宜蘭縣第一屆縣長盃龍舟錦標賽,大會服飾上之logo。(101.6.24. 郭世良 攝)
圖15:筆者展示先父郭權基遺留民國69年於二龍河舉行之宜蘭縣第一屆縣長盃龍舟錦標賽之大會工作夾克。(102.6.12. 葉佳勛 攝)
圖15:筆者展示先父郭權基遺留民國69年於二龍河舉行之宜蘭縣第一屆縣長盃龍舟錦標賽之大會工作夾克。(102.6.12. 葉佳勛 攝)

伍、文化資產,共同維護

傳統「二龍競渡」的文化資產,不是二龍村上庄淇武蘭獨自擁有的,也不是下庄洲仔尾獨自擁有的,而是社會大眾共同擁有的,如果這句話可以被認同、可以被接受,那麼這古老、傳統、幸存的文化,還需要靠社會大眾共同來關愛、珍惜與維護,才能持久。

 

儘管上下兩庄「恩恩怨怨」、「纏纏鬥鬥」了二百年,但也「嬉嬉鬧鬧」、「歡歡喜喜」地渡過了二百年,這是珍貴的歷史經驗。儘管現在形成了「三角習題」,但我也相信,仍然會和往常一樣,平安喜樂地發展。

 

本文的陳述雖然很裸露,但如果沒有這麼「土性」地紀錄見聞,就不足以記實;遣詞用字有時也很誇張,但如果沒有這麼「俏皮」地紀錄觀感,就不足以記趣。本文所述雖然不是實況的全部,但願也能作為將來口耳相傳的參考資料。尚祈讀者明鑒。

致謝

本文之寫作承龍舟競渡達人林耀宗、賴湧聰的協助,好友王有森、李正煜、葉佳勛提供相片,謹此一併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