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博電子報

黃聲遠  /  建築師

014期-博物館視野「長在歷史裡的『廊』」─宜蘭楊士芳紀念林園設計筆記

致敬

一向偏好處處未完成而且有點粗的輕鬆感,以往每次一旦發現設計的細部開始有點美美的,就會刻意抹去。這次如此靠近正式精緻的老前輩(古蹟碧霞宮),一方面為了致敬,也可能有點好奇的想把握難得的理由,心安的練習一次優雅。

 

於是,我們開始不刻意避開調整各個部分,形成較好看的比例,放心的讓每一處點、線、面的交會清晰有節,甚至玩起有點頹廢的遊戲,抽取正殿懸脊窈窕多彩的線條,發展出從厚收薄,有點褪色感的磨石子水平簷口。

處貼地的低角度採光,反射出有點老舞台的雍容。華麗的四點金柱,接引中軸,已經接近危險邊緣。穿進穿出,有風有氣味,再調以飽和的植栽,竟有一種暢汗淋漓的輕鬆。
處貼地的低角度採光,反射出有點老舞台的雍容。華麗的四點金柱,接引中軸,已經接近危險邊緣。穿進穿出,有風有氣味,再調以飽和的植栽,竟有一種暢汗淋漓的輕鬆。

尋找楊士芳

從宜蘭河,順著西門圳向南,曲折來到九芎城下。

 

九芎城,清朝建城之初,土石高1.6公尺,遍植刺竹九芎。而今舊城北路(原牆址),延伸自南門林園。

楊士芳,生於道光四年(西元1826年),卒於日領明治三十六年(西元1903年)。出生農家,奮發向學。
楊士芳,生於道光四年(西元1826年),卒於日領明治三十六年(西元1903年)。出生農家,奮發向學。

 

同治七年(西元1868年)赴北京會試,中試進士,時年43歲。楊士芳的貢獻在其倡建孔廟及台南延平郡王祠,以個人獨立的思考展現不受囿於世俗及法律的理性作風,並投身教育(光緒元年任仰山書院山長),啟迪宜蘭地方的傲骨文風,影響至今。

 

同時楊士芳則召集地方知識份子李望洋等,覓地創建碧霞宮,寄諭「碧血丹心望曉霞」之意,行教化民風、社會救助之實。

西元1895年台灣割讓後,楊士芳以其濃厚的地方情感及理性判斷,選擇留在宜蘭未赴大陸,先任救民局委員,參與防禦事務,日人則以其為紳士領袖之故,聘為宜蘭廳參事。
西元1895年台灣割讓後,楊士芳以其濃厚的地方情感及理性判斷,選擇留在宜蘭未赴大陸,先任救民局委員,參與防禦事務,日人則以其為紳士領袖之故,聘為宜蘭廳參事。

順坡道蜿蜒登城尋尋覓覓,或橋或坡,平順轉進殿堂而不自知。回首城池,新植九芎、唐竹密林間,五十尺椅條,四百株桂花,鳥啼聲中,一切坐下來談。

平面圖。
平面圖。

痕跡

城裡的生活是延續上百年的了,稍微留神,就會發現任一尚未腐朽之物都可能隨著歲月變換「這一世」的角色。

 

舊磚一層層的「沈積」在宜蘭河卵石之中。而附近倉儲隨處可拾的枕木,被「民俗的」用來撐土、補坑、架屏、疊牆。

城市一隅。
城市一隅。

頂起來的地皮

宣講與「佈施」一直是仰山書院和碧霞宮的使命,各式開放「平台」,明顯或不明顯,才是這裡的主角。

 

晴時在大埕、小埕、大草坪、小丘頂、露天小劇場,天雨則挪出平時可停車使用的半地下「大劇場」。

由於都市計畫變更前的停車數量22部一輛也不能少,在公園15%建蔽率和下挖得克服的水浮力間求取平衡,讓地皮掀起到恰好不必計算的1.2公尺,結構有如樹根藕斷絲連,更奮力頂起的舞台區(上為演說小埕),讓舊殿和後殿一路成長的時間感足以流洩而下,綠意及兒童的嘻笑聲亦然。
由於都市計畫變更前的停車數量22部一輛也不能少,在公園15%建蔽率和下挖得克服的水浮力間求取平衡,讓地皮掀起到恰好不必計算的1.2公尺,結構有如樹根藕斷絲連,更奮力頂起的舞台區(上為演說小埕),讓舊殿和後殿一路成長的時間感足以流洩而下,綠意及兒童的嘻笑聲亦然。

生長在「後院」裡的「廊」

碧霞宮可以說是當年的書院。桂花飄香,是碧霞宮後院讓學子難忘的一抹記憶,永遠的芬「芳」。

 

為了烘托主殿,新生的空間就盡量窄。努力做低一點,像「廊」一樣格局次要。

 

老街的人都記得在外圍護龍讀書的感覺。

最後棟根根斜挺的細柱子,如刺竹、如樹幹,靠著鏡面延伸而上,弧形的天幕,反射草坡也迎進搖曳的樹影,地下(深綠磨石子)天上,邀請更多的綠意穿透。
最後棟根根斜挺的細柱子,如刺竹、如樹幹,靠著鏡面延伸而上,弧形的天幕,反射草坡也迎進搖曳的樹影,地下(深綠磨石子)天上,邀請更多的綠意穿透。

展示不展示

在老城裡,說什麼故事,可是要「欲蓋彌彰」的繞個彎子才對味。我們老家簷下堆疊的劈好柴火,整整齊齊,就準確的展現出主人的勤奮。

舊埕展示走廊。
舊埕展示走廊。

 

所以,為舊城的展示走廊準備好未來佈展的背景,有點像鑽進別人家裡的後院廊道,在堆疊物品間,有點暗,聽得到狹縫背後鄰居家裡的談笑,才最有挖掘、拼湊故事的勁兒。

立面圖、剖面圖。
立面圖、剖面圖。

留得青山在(一)

廟後糾纏零碎的土地加起來不算小,卻也不夠大,最先是為了成就邀請碧霞宮自願列為古蹟以及走入社區的意念,整合再整合,連都市計畫都配合調整。由於要保留活棋,不固定機能,反而能純粹探索,建構多樣的、溫和的空間供給,慢慢才顯現位居要地竟能保持中立的後勁。

 

沒什麼非如此不可的使用方式,平靜的存在,正是她最讓人覺得舒服的地方。

 

只要碧霞宮原始正殿能夠被當成寶(大家努力了九年),只要圓圓的舊城痕跡還在,這裡所蓄積的歷史能量就足以觸動人心。

 

邀請漸漸消失的精神再生,修補一座城市的尺度和多樣性,讓居住的我們價值寬宏。

85年尚未施工的基地。
85年尚未施工的基地。

社會性的尺度

在這麼久的摸索中,東側碧霞街的樟樹、草花,一直都是由對街居民主動照顧的。

 

我們正在推動一項提案,把這條道路改為徒步廣場,如果林園初期由宜蘭縣博物館家族協會經營(長期還是期待碧霞宮做好準備,迎接未來),則老城的有趣產業不會被停車隔斷,自然在民宅的前院羅列營業,而人潮共享熱鬧的開放核心。

 

想牽著老爸的手來這裡走走,就像當年帶著我們買完東西就來聽書那麼自然。

基地鄰近寺廟及特殊產業分布圖。
基地鄰近寺廟及特殊產業分布圖。

留得青山在(二)

多年的善意拉鋸,在碧霞宮宣佈放棄拆老廟也不蓋三層大廟的美好氣氛下,文化陣營在那個時刻,也溫和選擇了只要碧霞宮的後殿屋脊不高過正殿就蓋吧,至少確認了原有的格局。

 

碧霞宮私有範圍的環境整修,由其他古蹟專家操刀,另外那2000年新蓋進去的中棟(聖母殿)即使是有點令人失望,卻也在預料之中,真實的反映了一個時代的慣性,包括「當然」的違建、獨善其身的厚重保護。然而門生中新生代從宣講、佈施調整到終生學習、社會福利的企圖也慢慢清晰。等待一朝能與鄰居牽手的心情成為主流,連結公共領域之間的旋轉門再打開應該指日可待(例如過水開門及窗,從紀念館以空橋連上演說平台),楊士芳林園到宜蘭河的這一路,終究會等到和碧霞宮大團圓的結局。

整修的碧霞宮。
整修的碧霞宮。
多元語彙,從來就是故事豐富的原料,我們最後棟蓋到一半,就為了前方中棟突然出現的陶燒牆面(原準備迎接舊殿為暗色的石灰牆),室內色彩緊急調整,牆面帶一些磚紅色,讓故事一開始就往喜劇收場邁進。/右圖為事務所當年在碧霞宮的外圍護龍內舉辦說明會。
多元語彙,從來就是故事豐富的原料,我們最後棟蓋到一半,就為了前方中棟突然出現的陶燒牆面(原準備迎接舊殿為暗色的石灰牆),室內色彩緊急調整,牆面帶一些磚紅色,讓故事一開始就往喜劇收場邁進。/右圖為事務所當年在碧霞宮的外圍護龍內舉辦說明會。

馬拉松

八年前開始,慢慢凝聚北側社區的夢想:從市區老巷走入碧霞宮、穿楊士芳林園後輕鬆漫遊社區步道,再經社福館、西堤屋橋上宜蘭河。社區裡慢慢認識的朋友,問我們是否把辦公室搬來這裡算了。猶豫之際,2002年園區景觀已初成。

 

多年來的互動,對街台電真的主動開始降低圍牆了,且以洗石子配合石城的基調。我們約了台電大家再次見面,一夥興奮勾勒出未來改植有蔭樹木,跨馬路兩邊綠意連成一氣,甚至建構木平台邀學子也去他們庭院讀書的下一波行動。

 

知道從發想到落實也許又是數年,只要一直在走,總有走到的一天。

後記

經過八年漫長的努力與等待,終於取得經費可以整理林園北側社區的鋪面,而我們想要讓人們可以從舊城內愉快的散步到河邊的夢想也將實現,以下是工地負責人黃致儒在北側社區內的工作日誌節錄:

 

2004年4月25日

結束最後一次與社區一起討論未來ㄉ願景,大家都客氣ㄉ說「沒關係,你們給我設計就好了」,我ㄉ心裡不禁冒出一堆問號……..

 

2004年5月15日

......林工頭說,「ㄝ、老大,明仔載就要進去做囉,但是我剛試過ㄌ,下把(一種推土機)進不去,都要用人工打ㄝ。」那就打吧,但是怎ㄇ跟他們說要多兩個禮拜他們車輛都不能進出呢?

 

2004年5月29日

......由於有社福段ㄉ經驗,住在廣場裡ㄉ鄰長很容易幫我向鄰居說明,他們甚至承諾把原本計畫外的棚子下雜亂不堪ㄉ工作機具、還有用來圍空地ㄉ鐵皮,將來工程做到ㄉ時候都可以用公資源來一齊整頓,突然覺ㄉ自己好像黃金傳說,拯救垃圾屋。

 

2004年6月8日

王太太終於同意我們幫他重做鋪面,但是還是要求東要求西,我猜可能她老公看到我們新作ㄉ那一小段鋪面、級配、鋼筋都紮實到出呼他們意料,所以請王太太來跟我說他們改變主意,不過,口氣差很多,這次超有禮貌ㄉ,還會微笑……..

 

2004年6月11日

今天發生一件事,警察跑到社區小廣場,我也去湊熱鬧,原來社區裡有一個喜憨兒ㄉ小朋友(其實不小ㄌ)好像是跑去社福裡面,嚇到女生,家長連忙道歉,我才知道原來大家都叫他大圈仔,不太會說話,只會喔、喔……(我得加緊腳步做好社區工程讓社福ㄉ人也願意來此原本就相通ㄉ社區停駐,他們跟這個社區熟ㄌ之後,我想就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ㄌ)

 

2004年6六月20日

今天花ㄌ好大ㄉ功夫跟台電劉股長說,圍牆部分切除後放棄洗石子,保留原有牆面的舊質感會跟現在我們做ㄉ鋪面比較搭調,他考慮ㄌ許久之後還是說要請示上級,我說這是我們建築師善意ㄉ建議。(今天已經是個多元文化ㄉ時代,試著欣賞或尊重各種不同ㄉ語彙其實會使得整體ㄉ感覺更豐富,人們生活在裡面也更輕鬆)

 

2004年6月25日

......今天文化局永韶主動跟我說「那,我們來做碧霞街ㄉ鋪面吧!」因為工程發包時原本經費不足,沒錢做此部分,但最後又剩ㄌ些標餘款,就來做重要ㄉ林園入口部分。里長跑來跟我說街道頭尾里民跟他反應為何他們鋪面沒有改善,我們討論ㄌ一個方法,就是頭尾也各做一小段,等以後又有經費再將其餘補足。

 

2004年7月1日

......王阿姨幾乎每天都換花樣給工人和我吃,而且對我特別好,我跟他說以後你家對面新作的這一排植栽槽,妳都要負責照顧植物,她說好啊,但要種蛇ㄇ?竹子和桂花我說;啊、不好看啦她說;那不然你家這裡我竹子種少一點,妳門前ㄉ植物,妳自己挑一些過來種,一陣討價還價後才皆大歡喜,否則我真怕我種ㄉ到時可能會莫名其妙死掉。

 

2004年7月13日

......今天我生日,林工頭買ㄌ個蛋糕來工地,大家都圍在輪廓初成的步道旁吃蛋糕,工人們,阿嬷,王阿姨,白髮老伯,還有大圈仔一直對我笑,顯然他很喜歡蛋糕,鄰長送我一個石頭,說是新疆ㄉ,我站在大家一齊綠化植栽ㄉ小廣場中,心中感觸良多…...

檔案下載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
pdf 檔案